是日,天朗氣清,清風吹拂,散了些許灰燼,入了東華的異瞳。
蒼紋並不理會東華的乞求,徑直走向東華,俯身,食指中指合並輕按東華的額頭,蹙眉:“三華崩潰,周天紊亂。”略一頓,盯著東華的妖瞳左眼,語氣沉痛,“師兄,你入魔了。”
“我沒有。”東華反駁,臉色也不大好看,收回了方才柔和溫情,略有些暴躁,側首不去看蒼紋,倔強道,“便是成魔又如何?”
他東華還不信了,憑借他的本事,還能有誰敢對他如何?
殊不知蒼紋輕盈一笑,直挺挺的起身,俯視著東華,嘲諷道:“並不會如何,隻是遭到三界驅逐罷了。”轉身告誡,“你屠殺了多少妖魔,妖魔定容不下你,而如今你墮入魔道,天界人界更加不會容你。”末了倒有些惆悵,“便如同我一般,四海八荒的逃竄。”
語畢,蒼紋收好了石中魚便消失在東華眼前,沒有絲毫留戀。
東華原本是要強留,可又忽然覺著自己並沒有立場去阻止,他都已經在蒼紋身後緊緊追趕多少年了?從最初的默默等待到強硬的手段,東華第一次自我懷疑,是否錯了?是否真如同蒼紋所說,他們從一開始便是有緣無分,緣分盡了,便再沒有了。
所有人都在勸他收手,所有人都在阻止他。為什麼?他們難道沒有過想要拚盡一切也想要得到的人麼?他們難道沒有心上人麼?
東華便這樣深陷,走進了自己的死胡同。
成魔說來複雜卻又是一瞬間的事,固執過頭的人最是容易。
這是當初東華修道遇到瓶頸時師父縹緲仙人所言,他還記得師父告誡,說他性子最是固執,原本不適合修道這條路。這條路不適合性情中人,需要舍棄的情感太多,修魔輕鬆許多,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然而東華一口拒絕,就算縹緲仙人解釋清楚修道修魔不過是功法的區別,並不是正邪之分。
可東華卻一心天界,定要在天界管轄,也算是年少輕狂。
事到如今東華仍然記得縹緲仙人所言:世間本沒有黑白分明之事,立場不同,陰陽也可顛倒。
當時尚不明白,若是黑白是非不分,天下豈不大亂?如今先來果然當初自己的確是個固執的性子,想不通的事情,無論誰說的話也信任不了。
東華搖搖晃晃地起身,仰麵,陽光投射刺眼,左眼的妖瞳恢複如初,黃金瞳孔威懾鎮人。
等待蒼紋的第二百零二年,帝鴻親自來到飄渺山,托付新帝白泯,隨即仙逝。好不容易閑下來,東華都已經下定決心去人界一一尋找蒼紋轉世,左右凡人壽命短暫,他有的是時間。然而三界大戰才結束,他又要幫襯著天帝白泯穩固權勢,又被一拖再拖。
等待蒼紋不知多少年,等到東華全然失去了年少輕狂,整日裏賴在師父縹緲仙人身邊不走,懶懶散散度日。那一段時間師父雖然不說,但是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仿佛失了魂丟了魄,眼底都是空洞,裏麵是填不滿的空虛冷寂。
直到縹緲仙人在雪地裏帶回那個小人兒,東華才算是回了魂,重獲了新生。以為是他和蒼紋的緣分果真沒有斷,他沒有錯過心上人,他要一直把蒼紋留在身邊,再不會找不著了。
於是東華對蒼紋下了鎖情針,他拿著自己命同緣分在賭。可惜,東華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從一開始於蒼紋的緣分便是過錯,真正的姻緣是蒼紋和藍楹樹妖——沒錯,就是莫晗生。這話司命星君已經反複強調千百回了,東華不信,也是固執,這是其一。
第二次重逢,是縹緲仙人特意將蒼紋帶回,救了在墮入魔道邊緣的東華,卻反被東華下了鎖情針,這是其二。
此次尋回,即便使用幻境令蒼紋知曉往事,逆天而行,仍舊不肯接受緣分已盡的事實,這是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