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繡從那記憶裏回過神時,恍惚間,竟不知今夕何夕。
痛苦像是要活生生的撕開心髒,鑽出來一般。
她緊抱著頭,發出痛苦的慘呼。
前塵往事,沉重如斯,卻不如不記起。
她從未想到,在宮離澈失去的記憶裏,看到的竟是自己的記憶。
那流落在華夏大陸的瘦弱女孩,不是自己的前世。
這無極大陸受盡欺淩的廢物雲錦繡也不是她的前世。
她的前世,是雲火,是父神從雲中炎靈中孕育的第一縷火靈。
是天澤,地焰的小妹。
而她的夫,是殺了自己一家的仇敵。
有多愛,便有多痛苦,嘔心泣血,似要將她生生剝開。
多麼諷刺啊,多少年後,天澤複活了,地焰也複活了,她曾經的仇人,卻自此煙消雲散,再無蹤跡。
所有的恩怨情仇,在她記起想起之時,都已做了個了結。
她心底生出的小花,卻染了血,染了傷,再不純粹。
以後無數個日日夜夜,她還如何將亡夫之仇刻在心上?
她還如何抱著滿腔憤怒,向自己的二哥舉起死亡的屠刀?
那日夜支撐著她走過來的精神支柱,頃刻間坍塌。
她還如何活著走下去?
雲錦繡痛苦的抓緊了頭發。
發絲如墨,自蒼白的關節內擠出,她發出淒切的悲哭。
妖蓮輕晃,光團點點,無數食夢獸茫然的看著那悲哭的女子,卻安靜異常。
夜色如墨,月光涼白。
妖蓮將月光剪的細碎。
天地寂靜,長歌當哭。
*
再次從夢中醒來的時候,雲錦繡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張擔心的小臉。
那眉眼,恍如夢中往事,令她心中驟縮。
“娘親。”
小小狐剛喚了她一聲,雲錦繡便驀地坐起身來,一把將他抱住了。
小小狐的小尾巴微微一翹,卻未動彈,任由自己娘親抱著。
雲錦繡埋首在他軟軟的頸窩內,一顆心被繁複的攪痛。
小小狐抬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道:“娘親不怕。”
輕輕的四個字,卻觸碰到了她內心的最柔軟,眼淚驀地湧了出來。
一旁的霧雨雖然不知道自己姐姐為何要哭,但一看到她哭,她便止不住的跟著掉淚。
霧雨的哭聲,卻讓雲錦繡緩緩的冷靜了下來。
她微微垂首,借著小小狐的衣衫蹭去了淚痕,而後坐直了身子。
頭是痛的,腦子也是亂的,今夕往夕交織,讓她一度的懷疑眼前的真實。
然親手抱著自己的兒子,聽他的溫軟話語,那些崩塌的東西,終究還是慢慢的築起一座牆。
為孩子,她終究還要活下去,不是嗎?
可誰又能想到,千萬年前的恩怨,到了最後,竟然會再續前緣,還誕生了一隻這樣的小狐狸?
雲錦繡百感交集,微微移開目光,讓自己冷靜下來。
宮離澈已去,她再抱著那些往事仇恨,也毫無意義,何況天澤地焰已然複活,當初,也是地焰親手奪去了宮離澈的生命。
當年的恩怨早已了結,至現在,是不是也算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