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婉冷笑:“大哥也就是‘有點著急’?這爸當的,可也不錯了!”
“說得是呢,孩子差點命都沒有了,聽說咱們兒媳婦在陪護,居然說有她在,他們就放心了,哪有這樣的父母?”顧振綱也是氣到了。說得好聽罷了,誰還不知道,自家兒媳婦是富商姚征和大明星於晚的掌上明珠,自然是身家豐厚,這是不光讓人家照顧女兒,還打量著讓人家把費用的口子也給填上呢,他這個哥哥啊,心思都用到算計上了。
“你這位大哥啊,”許婉搖頭,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白瞎他那名字了。不行,咱們給兒子打些錢去吧,總不能花兒媳婦的錢,讓姚征知道了,算怎麼回事。”
顧熙琳的父親顧振清,是顧振綱的親哥哥,目前是市文化館的館長,明明是又有意義又悠閑自在的職業,他卻偏偏終日覺得不得誌,總想著進個實權部門才好,自己鑽營無果之後,便想著讓女兒嫁進高官或者巨富之家,為此和女兒鬧了不知道多少不愉快。就是因為夫妻倆的這個態度,顧熙琳寒了心,從上大學起就不要家裏的錢,全靠打工和獎學金支撐,大學一畢業就出了國,算是離家出走。
“咱家老爺子啊,英明了一輩子,給兒子起名都給起反了。”顧振綱想了想,像是有了新的學術發現,“我哥是每逢大事必糊塗,從來就沒清醒過,我呢,夫綱不振。”
許婉還在想侄女的事情,冷不丁的聽見後麵一句,幹脆不理他,起身就回房間去。
“哎別走啊,”顧振綱連忙跟上,攬著她的肩膀,“還沒說完呢,我就願意夫綱不振,真的。”
許婉哭笑不得,回手捶他一下,又被抓住了手,往臥室裏帶:“你別說,兒子養大了扔出去就是好。咱們照顧他們的時差,起得太早了,來,再陪我睡會兒。”兒子扔出去了,能替他去處理顧熙琳的事情,還不在家妨礙他的美好生活。
被拉到被窩裏的許婉卻感歎了一句:“咱們這兒媳婦還是真不錯,其實我也覺得,有她照顧著,放心。”
姚錦舒也的確不負長輩的期望,挺讓人放心的。費用方麵畢竟有保險撐著,並不會讓她墊付什麼,至於吃住調養,她可是毫不吝惜,正好5月份開始她們放了假,時間寬裕,她便天天親自動手,好好的發揮了自己的好廚藝,自從顧熙琳醒過來就使勁渾身解數的幫她補充營養,隻盼著姐姐能早些好起來。
顧熙平有些心疼媳婦兒,又有些吃味——他家珍珍對自己好像也沒這麼上心過啊,隻是看見病床上姐姐蒼白憔悴的臉,尤其是呆滯混沌的神情,他的沒正形的話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姚錦舒端了溫熱的水過來,把水中的毛巾擰個半幹,才彎下腰來,柔聲喚回顧熙琳的注意力:“姐姐,你醒著呢吧,我幫你擦擦手,該吃飯了。”
顧熙琳已經醒過來兩天了,可是還沒有開口說話。
她的生母與寵冠六宮的貴妃不合,又偏偏早逝,於是她剛剛懂事便被送進了慈恩寺中不聞不問,美其名曰“為父皇祈福”。寺院中人因著男女之別,也都對她敬而遠之。對她頗多照拂、教她識字讀書的方丈大師在她十二歲那年圓寂,自此之後,除了同樣不受重用的侍衛隊長宋釗隔三差五給她帶幾本市井書坊的話本傳奇之外,她的生活裏竟再無一絲樂趣。
如今這情形,倒好像異誌裏講的借屍還魂,她想。可是又不對,這女孩名字裏也有個“琳”字,且她從前之事,自己也一清二楚,倒像是那畫皮,隻等她穿到身上,便會和她融為一體。想著頗為詭異,隻是顧熙琳卻不害怕,聽著耳邊這弟妹柔軟的聲音,心中湧起些暖意,不論願不願意,這兩天的功夫,足夠把這層畫皮變成自己的皮肉了。她想,興許,身世飄零的小公主阿琳是她,而現在的顧熙琳也是她,莊周夢蝶,誰知道到底哪個是夢呢,既如此,她便好好的做這顧熙琳好了。
隻是,再也見不到那個讓她心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