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終於流露出了一些慌亂:“那我兒子現在在哪裏?”
“死了。”李虞笑了,“你不是都看過屍體了麼?被她殺了。你想知道遺言麼?”他側身一指我,“問她。”
李昂看了我一眼,隨即問李虞,緊張道:“你們要什麼?錢還是我的命?”不等李虞說話,又說:“隻要你告訴我,如何讓他……”他頓了頓,很快便想到了措辭,“他的靈魂回來?”
李虞愕然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DNA鑒定不會有假,除了靈魂,我暫時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李昂說到這裏,突然掀開了被子。
李虞頓時如臨大敵,叫了一聲“小心!退後的同時把我的輪椅一並拉得退了起碼三米。
與此同時,李昂幾乎是跌了下來,卻很快便掙紮著跪到了地上。經過這一下折騰,他說話也帶了氣喘,更顯老態,“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給你,求你,把方法告訴我……饒我兒子一命。”
“所有的東西?”李虞重新恢複了冷靜,問:“你老婆的命如何?”
李昂一怔,隨即道:“失去李虞已經等同於殺了她,她一定願意答應這條件。隻是她與這件事完全沒有幹係,你既然做得到這個地步,就一定是有備而來。你的目的是我,要她的命,不過是給自己樹敵而已。”
李虞笑了,問:“如果你肯現在死,我就讓他回來,怎樣?”
李昂說:“不是不行,隻是我一死,誰來確定我兒子是否回來?我對你的信任不比你對我多。”
李虞鬆開握著輪椅的手,信步來到了李昂麵前,彎下了腰。從這個角度,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聽到他的聲音,他在笑,“死你老婆也不肯,死你自己也不肯。這就是你所謂所有的東西,不過是想拿那些身外之物哄我。李昂,沒想到時隔四十六年,你變得比當年還要虛偽,還要惡心!”
天哪!四十六年?
等等!從他們剛剛的對話裏,我知道那個名叫萬柏欒的人有妻子有孩子,就算他死時二十歲,四十六年後,他也該是一個跟李昂差不多年紀的老頭子了!這是什麼情況?我的腦子不夠用了。
“如果是要我們死,不揭穿這一切更方便。”李昂望著他,目光裏全是哀求,“求你了,萬柏欒,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兒子蠢笨粗心,任性魯莽,成不了氣候,我隻希望他能活著……”
李虞卻說:“我也希望他能活著。”
李昂一愣,看這神態,似乎是連呼吸都屏住了。
“我試過招他的魂,想用來防備你的後手,但很奇怪,招不到。”李虞說到這裏,微微地笑了,“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才召不到嗎?”
李昂呆呆的看著他,搖頭。
“根本不想活著的人。”李虞認真地說:“你唯一的寶貝兒子一點都不留戀這個世界,不留戀你,你現在下跪又有什麼用?你兒子不會回來了,李昂,你別看他現在還站在你麵前,但他已經死了。我什麼都不要,因為這就是對你最大的懲罰。”
他話音落了,李昂仍木木地看著他。
我也木木地看著李虞,不知他說得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意味著李虞真的已經死了。
在過去的幾年中,我一直偏執地恨著李虞。這種恨不斷升級,在羅凜住院時達到了頂峰,卻在殺了李虞的那一刻,突然間消失殆盡。
後來李虞又活了,他卻失憶了,在我的感受裏,他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而現在,李虞的話又印證了這一點。
李虞真的死了。
我並未覺得高興,也不覺得傷心,隻覺得內心像被挖了一個空洞,裏麵灌著冷風。
李昂看了李虞一會兒,突然捂住了胸口,身體僵直,栽了下去。
一聲悶響將我的思緒拉回,我連忙挪動輪椅過去,一伸手卻被李虞拉住手臂,他看向我,神態已然平靜非常,“做什麼?”
我問:“你剛剛說的都是真話嗎?”
他重新把目光投向李昂,問:“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我先假定它是真的,那麼我想你的打算是,李昂現在死了,而我是唯一的嫌疑人。”我說:“可是你別忘了,即便聽起來是如此,我也依然有解釋的空間,因為剛剛李昂的那些話我記得清清楚楚,他姐姐也一定能分辨出那些話是他爸爸的風格。而且如果是我氣死他,那你竟然站在旁邊一動不動地任由我氣死你的父親,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他的口氣依舊淡淡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現在出去叫人。”如今的情況更加複雜了,我的求死之心進一步減退,而且我也不希望李昂死,雖然看起來我與眼前的“李虞”有著共同的敵人,但我並不想與他合作。因為早在我殺了李虞開始,我的仇就已經報了,實在不必做任何人的棋子。我說:“我可以發誓,我不會把剛剛那些事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