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嫁的姑娘要嫁,不用姑娘自己說話,男方的尤莫,雙方的月下老人自然會來叫來請,騎著寬脯子大馬就紅紅火火地來了,坐在熱乎乎的火塘邊,一一報上迎親的厚禮,一一許下回去的禮遇。
該嫁的姑娘要嫁,不用姑娘自己說話,姑娘的阿依瑪,雙方的月下老人自然會來說,沒有引路的十個老人,認得路姑娘也不會自己去;沒有男家十個老人來說情,姑娘也不會把願意出嫁的事情來講。
姑娘的意思傳去三天,這回是姑娘的阿舅來主姑娘的大事,和媒人一起坐在火塘邊,慢慢地說出姑娘出嫁的大禮。
阿舅說:巧嘴巧心的媒人,當阿舅的我說話不會拐彎,說話象金竹一樣直,說出的才是哈尼話;說話象藤子一樣彎,說話的就不是哈尼人。
尤莫啊,富人家的姑娘,不能用鬥量金銀定出價;窮人家的姑娘,也不能用園子裏的菜來換。
天神沙白湘白定下了規矩,嫁姑娘要有禮錢,禮錢嘛,不用鬥和升來量,隻用戥子稱就行。
先稱的一稱,算做阿媽的喂奶錢;後稱的一稱,算做阿爸的鹽巴錢;再稱的一稱,算做姑娘的絲線錢;最後還要稱一稱,是給阿哥阿嫂的麵份錢。
火塘邊的桌麵上,說合了嫁姑娘的彩禮,阿舅的一句話就可以定姑娘的終身!
細心的姑娘的阿舅,隻給媒人和尤莫說下一句囫圇話,轉過身有來問姑娘。
阿舅說:講過長藤子一樣的話,男家許下了這樣的大禮。阿舅最心疼的羅白囡,你是不是喜喜歡歡?
羅白姑娘聽了阿舅的話,心裏高興,嘴上卻說不出喜歡的話:阿舅走了三天的路,來幫姑娘說財說禮,財也合了,禮也合了,姑娘還是不能答應出門。
火塘邊四個角的桌子上,姑娘家紅椿木打的桌子上,還不見金竹削成的筷子,還不見擺出漢人出的土碗,桌麵上還沒有鋪設鮮綠的芭蕉葉。
這邊的桌子上,還不見阿哥捉來的送阿妹的大魚;那邊的桌子上,還不見阿媽養來打發姑娘的肥豬肉;九個碗裏,還沒有裝進姑娘摘來的綠菜;十個大碗裏,還沒有裝滿阿媽親手捂出來的白米酒;還有那喝酒的土碗裏,也不見倒滿阿爸親手釀出來的米酒……
自小疼我愛我的阿舅啊,得不著這些禮,鄰居會捂住嘴巴笑,笑阿爸阿媽的刻薄,來送行的阿依瑪,會講出九背背不完的話!
親親的阿舅,即使忍得下鄰居的笑話,也忍不下阿依瑪的閑話,她們會在我的麵前說出這樣的話:
吃不著姑娘放養的牛批出的牛幹巴,我們不會給你出嫁;吃不著男人家大象的五肝六髒,我們不會給你出嫁;吃不著你割豬食養大的肥豬肉,我們不會給你嫁;吃不著你拿回的三鬥野味,我們不會給你嫁!
親親的阿舅,她們的嘴會說,你是個好打發的小姑娘,好打發的小姑娘,就不值錢了!
羅白的阿舅哈哈哈地笑起來:羅白啊,阿舅的好姑娘!你眼睛象你阿媽,美麗的大大的,看得清!你年紀小小的,看得細!
合了合了,對了對了,好了好了!
阿舅就去找羅白的阿哥,叫他去老林的樹上采來好樹菜花,拿三背好樹菜花做大腕的五髒;又叫來羅白的阿嫂,叫她去園子裏挖魔芋,做出魔芋片配牛心牛肝;阿舅還叫羅白的阿哥阿嫂,一齊到地裏砍來大個兒的冬瓜,配起來*吃的肥肉;阿舅還招呼羅白的小夥伴,從九山八嶺采來木耳香菌子……
羅白姑娘說出的三升話,阿舅沒有一升不答應;姑娘羅白說出的三鬥話,阿舅沒有一鬥不答應!
羅白姑娘的小嘴兒,一上一下閉起來了!
姑娘羅白的小心兒,呼咚呼咚跳起來了!
(四)
羅白姑娘出嫁的日子來到了,姑娘羅白就要離開生養自己的家人了,就要離開生養自己的山水了。
阿哥給了遮風遮雨的棕衣簚帽,阿爸給了打手飾的銀子,阿媽給了縫過千針的新衣,阿嫂送來了早就備下的席子被窩,一家人喜喜歡歡,一家人忙忙碌碌。
迎親的人騎著粗蹄大紅馬來了,馬鈴聲越來越響。
嗆啷——嗆啷——嗆啷——
迎親的人裹著紅布包頭,身上的衣裳拖得老長老長。大隊人馬來到門口,下馬的人群象雀群落進樹林。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