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英嚇了一跳,轉頭,幽暗中走出一個人影,原來是新科狀元欽封翰林學士蔣季元。
“蔣學士。”程紫英行了禮,匆匆就要走。
“紫英!”蔣季元攔住紫英的去路,對上她清透的雙眸,頓時躊躇,“你、你莫怕,”他自幼飽讀聖賢之書,做出這等事實數孟浪,然而,他知道今晚是他唯一的機會,“我、我……你可願出宮?”
你若出宮,我娶你!
這話蔣季元不敢說,但他知道以紫英的聰慧定然會懂,“我考取狀元,為的是你、一半。”
程紫英笑著看他,這人還是一如以往的樣子,純真木訥,“可還記得我三年前說的話?”
蔣季元麵色一白,鼓起所有勇氣,“我會一心待你,一輩子隻對你好,絕不二娶!”
程紫英搖頭,盈盈行了一禮,柔聲道:“奴婢告退,蔣學士請留步。”
月色下,蔣季元麵如死灰,目光卻始終不肯放開離去的身影。
黑暗中,一雙眼睛將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等到蔣季元離開,才悄無聲息退下。
一夜無夢。
清晨,程紫英照舊等候在延福宮外。沒多久,延福宮的宮門打開,大太監李彥(李公公)朝她招手。
程紫英連忙上前,李彥壓著嗓子道:“快伺候官家更衣。”
延福宮是帝後住的宮殿,程紫英從三年前入宮起就被宋徽宗留在身邊伺候。按理說,延福宮並不缺伺候的宮女,更衣不是非程紫英不可,可鄭皇後看在眼裏卻從未說什麼。
大太監李彥心若明鏡,更不可能給程紫英調職。
程紫英規規矩矩伺候宋徽宗更衣,一舉一動無不恰到好處。宋徽宗看著她微垂的頭,開口道:“打從朕在菩提寺看見你到現在,多久了?”
“回陛下,三年了。”
“三年……”宋徽宗笑著道:“這麼說,你入宮也有三年了?”
程紫英手微顫,聲音卻平靜如初,“是。”
宋徽宗看著她,“嗯,想不到一眨眼已經三年了,這麼說也到出宮的年紀了。程尚書可跟你說過出宮的事兒?”
宋徽宗這話一出,程紫英腦海中首先閃過的是,前朝大臣不得和後宮有任何交涉。
她當即跪下道:“回陛下,奴婢與父親已經許久未見,再者,奴婢也不想出宮!”
宋徽宗看了她一眼,眸中深藏的陰霾化為點點笑意,伸手虛扶,“不必緊張,朕不過是隨口問問。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
等程紫英退下,鄭皇後笑著柔聲道:“官家若是喜歡紫英,何不納入後宮?”
宋徽宗理了理衣擺,笑著,皺紋在眼尾斂成一線,“朕何曾說過要納她入宮?”
鄭皇後正疑惑,又聽他道:“皇後,有些事急不得,何況,朕與紫英尚有一個約定。”
“約定?”
宋徽宗笑著,卻並未多說。美人似佳酒,要細細品釀才更有味道。
鄭皇後柔聲道:“想不到官家還這般有心。”
宋徽宗不止是帝王,也是天下皆知的全才,四藝無一不精,其中尤以書畫見長,更是自創“瘦金體”,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才華橫溢。許是受文人骨子裏的浪漫影響,宋徽宗對女子向來寬厚、仁慈,隻是鄭皇後想不到他對程紫英竟然特殊到這般地步。
“紫英。”
程紫英出去站定沒多久,就見太子趙桓在延福宮幾步遠的地方朝她悄悄招手。
程紫英笑得無奈,走過去,“參見太子殿下。”
趙桓身形偏瘦,五官不顯,眉目間帶著慣有的鬱色,說話斯文小聲,“今日父皇心情如何?”
“與往日無異。”見趙桓鬆了口氣,程紫英好奇道:“太子是有事?”若是別人她必定不會問,隻是太子和她認識已久,關係要親厚些。
趙桓笑容神秘道:“青遠不是回來了嗎?我想向父皇將他要來東宮,我那也正缺人。趁著旨意還沒下,我去求父皇。”
程紫英是知道太子趙桓和慕容卿之間淵源的。據聞當年慕容老將軍尚在,慕容滿門還未斬的時候,就對太子生母、已故的顯恭皇後王氏多有幫扶。如今太子位主東宮,慕容卿又在宮中任職,也難怪太子會有這份心思。
自來近衛親兵,都要是自己信任的人擔任才行。
“太子……”
程紫英沒來得及多說,趙桓已經帶著人迫不及待前去。程紫英歎了口氣,太子還是這般說風就是雨,至少應該再揣摩一下官家心思才是。不過,若是慕容卿真能夠在東宮任職,以後也不必擔心碰上。
正想著,抬頭,卻見慕容卿帶著人從延福宮走來。
兩人不經意間四目相對,程紫英身體一僵,卻是率先移開眼,這個人還是趕緊消失去東宮的好!
慕容卿眉頭微皺,脾氣倒是比三年前更大了。
一旁的副將秦瑄拔長脖子,疑惑地東顧西盼,“青遠大哥,看誰呢?呦,有美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