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萬壽山,風和日麗。
程紫英依舊隨侍在宋徽宗左右。
“連日來被金國與遼國和談之事所累,今日方能有片刻閑暇啊。”宋徽宗喝著新送上來的涼茶,看著庭中的四季之景,胸中的煩悶總算被衝散,不由得感慨道。
白日的萬壽山少了夜晚的瑰麗奇幻,多了幾分磅礴之勢。園中建有幾座八角亭,翠綠的竹林迎風搖曳,鳥鶴啼鳴,每步每景皆可入畫。潺潺的溪流沿著嶙峋的山石而過,帶來陣陣清涼婉約。
程紫英將糕點放上,柔聲道:“陛下日理萬機,要當心身體才是。”
宋徽宗收回視線,看她道:“朕也不想理那些煩心事,可金國和遼國始終談不攏,攪得朕也是不得安寧。”
宋徽宗始終想不明白,這金國都已經將條件一降再降了,為何這遼國還是遲遲不肯點頭。說什麼納貢了就相當於俯首稱臣。
這根本沒道理。
大宋每年不也將幽雲十六州的稅銀白白給遼國嗎?若是按照這麼說,豈不是大宋也向遼國俯首稱臣。
簡直是迂腐!
宋徽宗越想越堵心,對李彥道:“這兩日若是金使再想見朕,你就說朕沒空,朕暫時不想看到他們!”
李彥笑著道:“官家放心,小的定不會讓他們出現在官家麵前。”
“嗯,”宋徽宗想了想,又道:“尤其是那個金使,就是叫烏特裏的,也別讓他出現。此人煞氣太重,林道長說了,他這種人朕要少接觸的好,免得衝撞了朕的龍氣。”
宋徽宗篤信道教,對欽封的通真達靈元妙先生林靈素等人所言極為信服。
李彥連忙應下。
程紫英這幾日特意躲著烏特裏,聽到宋徽宗說不見,心裏也是鬆了口氣。
宋徽宗看了會兒美景,心情也恢複了,得意道:“這萬壽山之美乃天下之最,隻可惜天下人多數無緣能看。”說到後麵,宋徽宗竟覺得有些可惜。
程紫英掩下的目光閃了閃,柔聲道:“陛下可命人寫下萬壽山之美,廣為傳頌,天下人自然能知道。”
宋徽宗歎息道:“這個法子朕不是沒想過,隻可惜見過萬壽山,又能寫出萬壽山之美的,朕看少;要寫到位,就更少了。”
程紫英想了想道:“不若請龍圖閣學士,他們定能做出傳世文章。”
龍圖閣學士高於翰林學士,是讀書人最至高無上的榮耀。
宋徽宗卻是皺眉擺手道:“這些所謂龍圖閣學士的文章朕早已看煩,行文走筆腐舊不堪,”說到這,宋徽宗鬆開眉頭道:“倒是這一屆的新科舉子,有不少人文章做得不錯。”
程紫英心尖一跳,知道自己的目的終於快達成,她穩著心思道:“陛下不若令他們試試?”
宋徽宗沉吟,半響點頭道:“嗯,本屆三甲之一,王少宰的兒子王秉忠現在何處?”
李彥連忙道:“正在兵部任主事。”
宋徽宗道:“就令他寫一篇文章上來,明日給朕,不,朕即刻就要!若是寫得好,朕就讓他當兵部侍郎!”
主事到侍郎,可是連跳三級。
“是,小的這就去傳報!”李彥走出涼亭,將小六子叫來,耳語幾句便讓他去了。
程紫英知道自己的目的基本上達成了,宋徽宗雖然沒有提起蔣季元,但說到三甲,又怎麼能忘得了狀元郎。
而王秉忠這人她是知道的,並無真才實學,會的全是偷雞摸狗的伎倆。雖然本朝科舉采用的是最嚴格的彌錄滕封製度,但隻要經過人手,就免不了動手腳。王秉忠正是仗著是當朝少宰王黼的兒子,才能位列三甲,成為戶部主事。
不出程紫英所料,沒多久,宋徽宗看到王秉忠文章,當場勃然大怒,狠狠將王秉忠批了一頓不說,還訓斥王黼,令他回去閉門三天,好好管教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