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被撤軍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包括鄆王自己。
這麼一來,鄆王在京中的勢力再度受挫,太子一脈緊跟著水漲船高,隱隱有反壓的態勢。
慕容卿見趙桓一臉喜色,笑容淺淺道:“太子如今這般,眼見著是要春風得意啊。”
趙桓因著先皇後和慕容家的關係,自來當慕容卿是自己人,聽他這麼說,隻覺得親切,笑著湊近他低聲道:“三弟如今是烏雲蓋頂,本宮可不得春風得意。可惜啊,你即日就要離京……”
太子口中頗具遺憾之意,還有點孤單的意味。
慕容卿道:“太子如今身邊能臣輩出,已經不同往日了。”如今的太子,即便沒有他出謀劃策,也可以在朝中前行。
趙桓想起當初慕容卿剛回來時自己的處境,再對比今時今日,心中更是感慨,“今日本宮叫你來,是想同你參謀一事。”
“太子請說。”
趙桓道:“如今朝中許多大臣都還在觀望,鄆王不倒,他們是不會死心的。你此去,本宮猶如少了左膀右臂,想問你,可有什麼人舉薦?或是要本宮注意的。本宮身邊的人,尚缺能人,可信之人。”
趙桓這話問得很深,是慕容卿往常不願意同太子討論的。畢竟此類問題,除了心腹,不可與人說。
慕容卿斟酌了一下道:“太子可問過耿先生?”
趙桓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不屑道:“耿先生並不通此事,他隻會滿口的仁義道德文章。”
“太子,聽卑……我一言,耿先生對太子忠心耿耿,太子切不可怠慢了他。”
趙桓意外道:“青遠,你可知耿先生一直在本宮麵前說你的壞話,你為何卻要反過來替他說話?”
慕容卿道:“耿先生這麼做,是因為擔心太子過於信任我,招致危險。耿先生對太子衷心無二,有他在,太子可保萬一。”
趙桓點頭,過去十年多少次危機,都是耿南仲幫他渡過的。不過說耿南仲這個人沒有私心他是不信的,正如耿南仲了解他一樣,他也了解耿南仲。
“青遠的意思本宮知道,本宮不會冷落耿先生的,否則其他人也會心寒。關於人選,本宮會問你,自然也會問方尚書,你且放心大膽的說。”趙桓說這話時,已經頗具君主之氣。
慕容卿欣慰的同時,更知道自己往後的分寸。
慕容卿想了想道:“不知太子可還記得李大人?”
“李大人?”趙桓皺眉,想了一下,道:“你是說李綱?”
“正是。”
趙桓道:“當初他被貶的時候,本宮記得,父皇還曾說過,日後隻要有機會,還會將他召回京任用。他現在在何處?”
慕容卿道:“在南劍州沙縣監稅務,不久前陛下還親筆朱批,誇他能幹。”
趙桓點頭道:“當初如果不是他,方尚書也不會幫本宮。此次程象德一死,戶部出現諸多空缺,若是上書舉薦他填補,父皇多半不會拒絕。不過能任什麼職位,就要看父皇的決定了。”
慕容卿此時說的時候,心中想的不過是要讓李綱回朝,至於他會任什麼職位並未多想,畢竟李綱被貶時連將幾級,回來任高位的希望不大。可萬萬沒想到,李綱回朝後沒多久,便任了太常少卿一職,甚至能決定下一任君主人選。
不過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彼時慕容卿已在戰場上廝殺,顧不得京中變動。
說完人選的事,趙桓又留慕容卿喝了點酒,叮囑他小心之後,才讓他離開。慕容卿離開東宮,剛出宮門,就看到站在外麵,提著一壺酒的耿南仲。
耿南仲朝慕容卿走過來的時候,臉上透著些許傲氣,“慕容卿,今日你在太子麵前替我說話,我欠你一個人情,不過也僅此而已。”
慕容卿笑著看他道:“耿先生看來並不如太子說的,隻會滿口仁義道德文章。我不過才離開東宮,耿先生就已經知道我和太子說了什麼,實在是厲害。”
耿南仲道:“不錯,太子身邊的確是有我的人,不過我是為了確保太子安全。”
“耿先生隻是為太子?”
耿南仲看了他一眼,笑著,也不掩飾道:“有太子,自然才有我。”
慕容卿笑著拿過他手中的酒,“耿先生若是一直都如此痛快,或許我們會是不錯的朋友。”
耿南仲嗤笑一聲,有不屑,卻似乎也有同感。
依舊是文昌閣,對於耿南仲來說,文昌閣對他有特殊的意義。在這裏,他立下了要輔君,位極人臣的心願;在這裏,他遇到了唯一的敵手,比自己年少的慕容卿;在這裏,他取得了太子的信任,成為太子心腹;也是在這裏,太子將慕容卿認為心腹,將他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