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瓊前半生戎馬沙場，後半生朝野謀劃，心中所求的不過是一個有道明君，重興大宋，然而如今隨著年歲漸衰，又處處受製，難免生出力不從心、時不我待的滄桑感。
慕容卿並未直接勸方瓊，而是援引曹孟德在《龜雖壽》中的一句，道：“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天下之事，不以堯存，不以紂亡，方尚書已經盡力了。”
方瓊擺手道：“你不必勸我，太子之事我心中早有計量。相比鄆王，太子才是更合適的君主人選。”
“是。”
“這次兵變之後，鄆王全身而退，我們也暴露了勢力，再想有所動作恐怕是難了。”方瓊道：“今晚陛下不知會如何打算，若是不祭天最好，若是祭天的話，我們也隻能是束手無策。”
慕容卿道：“如今陛下深信林靈素的話，即便我們再有完全的準備也難保不出意外，更何況，王黼如今知道你我的布置，必定會有所防範。我的人查探道，王黼已經秘密召集了汴梁城內外的舊部，一旦我們有所動作，他一定也會帶兵進入汴梁。”
方瓊道：“王黼稱病不出，想的是尋機裏應外合，隻是沒想到林靈素橫插一腳。這個妖道，終究是低估了他的能耐。如今，我們已經失去了先機，大勢已去。”
慕容卿道：“我已命人暗中開始查林靈素，希望能有所發現。”林靈素不除，鄆王就始終能立於不敗之地。
方瓊眉頭緊鎖，憂慮的是今晚的祭天之事。雖說李綱已經開始準備應對，但是心中終究是不安居多。
“若是如今張道長還坐鎮太乙宮，哪裏還有林靈素這個妖道興風作浪的餘地。”方瓊長歎感慨。國之將衰，以能臣遠離為象。
慕容卿沉思了一下，道：“林靈素之事，我倒想到一個對策。”
慕容卿在方瓊耳旁將心中計策說出。正如方尚書所說的，要對付林靈素，隻能是靠張虛白。以往林靈素之所以沒有出來攪動，是因為有張虛白在，相比妖言惑眾的林靈素，張虛白可謂是一派道骨仙風，兩相比較，宋徽宗自然更相信張虛白。而且，張虛白還曾經告訴過宋徽宗，會有北禍，暗勸他不應該攻打遼國。
如今宋軍在遼境節節敗退，隱隱驗證此話，宋徽宗對張虛白更是佩服，隻是張虛白消失不見，宋徽宗隻能望洋興歎，將心思轉到林靈素身上。
方瓊聽完，遲疑道：“可是張道長早已經離開京城，又從何處去找他呢？”
“不必找。”
“不必找？”
慕容卿道：“張道長一向來無影去無蹤，要真想找他，恐怕窮極你我之力都不一定能在找到。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找一個人假扮張道長。”
方瓊細細思索，道：“你的意思是說……今晚讓張道長突然出現，然後……”
“最好是能趁機除了林靈素。”
方瓊想了片刻，隨後點頭，麵上了然之色道：“我看此計可行。這樣，你去找‘衝妙先生’，我去找李少卿一同商量如何對付林靈素。對了，這裝神弄鬼之事你比老夫更擅長，如何裝神弄鬼你也要詳細思索，最好找個會輕功的。”
“……是。”
方瓊拍了拍腦袋，轉身往回走，邊走還邊念念有詞，儼然是將慕容卿給徹底拋諸腦後了。
慕容卿哭笑不得搖頭，這方尚書也是越來越不拘小節了。
與此同時，被打暈的鄆王幽幽轉醒。他睜開眼，看到頭頂的床幔，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鄆王看著自己的手腳，麵上露出迷茫驚慌之色。
“王爺莫怕，這裏是皇宮，不是什麼陰曹地府。”林靈素的聲音響起。
鄆王隻記得自己被打昏，其它的事情根本都不清楚，看著林靈素他道：“你做了什麼，竟然能讓父皇饒了我？”在經曆過最初的驚慌之後，鄆王已經迅速冷靜了下來。
他隻記得自己一步步走向父皇，想要最後問他肯不肯將皇位給自己，可是走到一半就沒有了記憶。再看林靈素的樣子，必定是他暗中做了手腳。
林靈素冷笑地看著鄆王道：“想不到王爺是如此愚蠢之人，竟然想做弑兄殺父篡奪皇位的事。”
鄆王道：“唐太宗李世民若是沒有玄武門之變，又如何能登上皇位，如今他不是一樣受人歌頌！？”
“王爺能保證自己會成為李世民那樣的君主？王爺，不是貧道看不起你，隻是以王爺的心胸，恐怕到時候隻會被千古唾棄！”
“你大膽！”
林靈素冷聲道：“王爺少在貧道麵前擺架子，此次若不是貧道，王爺現在已經在天牢裏了。”
“笑話，本王早已命王少宰同本王裏應外合，如果沒有你，如今本王已經坐上皇位了也說不定！你安了什麼心，竟然阻止本王！”鄆王冷聲質問。
林靈素道：“貧道隻是希望王爺是‘名正言順’登上的皇位。未來，教主會輔佐王爺，若是讓人知道王爺是通過弑兄殺父的手段得到的皇位，教主就會被人安上‘助紂為虐’的名聲，到時候，教主還如何教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