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下了雨,雨不大,風卻不小,風聲不止,如泣如訴,如同崔家筆齋中,那已麵臨分別的父母親兒。
崔瑩瑩的屍身早已經安放在房,她的魂魄跪在那哭得淒慘的父母前,她自然也是在哭,哭聲未停。
“時間差不多了。”何文山走到崔瑩瑩的身旁,崔瑩瑩還是跪著,“你的事情也已經交代完了,你該上路了。此去之後,我也就再幫不了你什麼。”
“瑩瑩!”崔掌櫃夫妻登時而起,程芳菲也從梁柱旁走來。
崔瑩瑩抬起頭,她咬著朱唇,抹去了眼淚,又向自己的父母叩下無聲的恩謝,終於還是化成一陣陰風,掠過程芳菲和父母,離開了崔家筆齋。
“瑩瑩!瑩瑩!”崔掌櫃夫婦朝著筆齋大門喊得聲嘶力竭,相擁一起,悲痛欲絕。
程芳菲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掩麵哭了起來,她離開心愛的學校在先,隔了一個晚上,卻又失去了一個極好的朋友,換了誰都不免難受。
三人的哭聲,何文山又隻能搖頭歎氣:“逝者已矣,但崔小姐的屍體還在房中,望崔掌櫃暫忘悲傷,把崔小姐的屍體妥善安葬才好。”
崔掌櫃涕聲不止,卻還是點著頭回應何文山的話。
何文山再歎一聲氣,望向同樣哭得傷心的程芳菲,卻也隻能說出兩個字:“節哀。”
生死對於何文山來說,早已是司空見慣。
程芳菲抹去眼淚,對何文山說道:“走吧,我去房間收拾東西,我們趁夜出城吧!”
說完,就轉身要回房間去拿行李。
“今晚我們留在這裏。”何文山喊住程芳菲,轉身又對崔掌櫃夫婦道,“崔掌櫃,雖然冒昧,但還請您再讓我們借住一晚。”
崔掌櫃夫婦哭聲不止,聽了何文山的話,卻根本做不了回答,而是點點頭,算是應允了。
程芳菲奇怪,問何文山:“我們趁夜離開不是更好?怎麼還要借住一晚?”
“今夜下雨,夜路並不好走,況且……明天,不正是季長生的大婚之日嗎?我總覺得崔瑩瑩不會善罷甘休。”
當夜,徐福生的死訊也傳到了崔家。兩家人商量著為徐福生和崔瑩瑩舉行冥婚,不過卻被何文山給阻止了。
這兩人這一世已經是孽緣,若再綁在一起,對誰都沒有好處。
程芳菲見何文山提出反對,便開口道:“其實瑩瑩和徐先生之間隻是兄妹之情,我想違背瑩瑩的意思恐怕不妥。”
崔叔崔嬸知道程芳菲能看到瑩瑩,聽到她這麼說,才作罷。
午夜時,何文山將徐福生超度,而崔瑩瑩因為魂體不全,隻能收歸陰曹,待日後再做安排。
夜雨早停。
雞鳴三聲,桂東縣縣城門打開的時候,城裏城外就已經滿大街地充滿了季長生和湯薌銘侄女結婚的喜告。
一個新進的年輕有為的政府軍官員,和威震一方的湯薌銘將軍的侄女,這樣一段門當戶對的姻緣,讓多少人羨慕與推崇,又恰巧這位侄女,據說還是湯薌銘的老婆極為疼愛的一個,雖然隻是遠親,但距離卻不算太遠。
所以程芳菲被整個桂東縣大街小巷的敲鑼打鼓聲吵醒,也是極為正常的,於是她就在鑼鼓聲中無奈地起床,下樓時,正好看到滿臉苦惱的何文山。
“湯薌銘現在不過是嫁個侄女,桂東縣的百姓竟然都如此為他大張旗鼓,如果他女兒嫁了,莫非要來個舉國同慶?”何文山滿口諷刺。
程芳菲臉上也滿是不悅:“你看現在,滿大街都在祝賀季長生的婚事,昨天晚上不走,如今又要怎麼出去?”
何文山說道:“正是因為季長生這一場熱熱鬧鬧的婚事,我們方可以光明正大,跟著季長生的迎親隊伍,走出桂東縣的縣城大門。”
“原來如此!”程芳菲恍然大悟,“到時候跟在迎親隊伍後麵看熱鬧的人自然不少,我們混在其中,確實不用喬裝打扮就能出去了!”
“沒錯!”
兩人一笑,提好了行李,卻準備出門了。
崔掌櫃正好也從房裏出來準備開門,倒不是為了開門做生意,而是出門去準備一些壽衣紙錢,還有給崔瑩瑩的上好的棺材。
“崔叔叔,好些了嗎?”程芳菲關切地問,她看到崔掌櫃臉上的黑氣好了很多,但臉色卻更加難看,先前是因為被崔瑩瑩的鬼魂所損,這一次,是因為喪女之痛。
崔掌櫃反應了許久,才好像聽見了程芳菲的聲音,說道:“稍微好些了。”隨後轉身就往筆齋大門走,走了幾步回頭,“對了,我夫人現在還在床上坐著,我先出去為瑩瑩準備些東西,你們是等我夫人出來做飯呢,還是讓我捎些早點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