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在夜色下相互出手,不像是小孩子過家家打架,而是更加狠厲、更加毫不猶豫的想要置對方於不複境地。
歐紹徇曾經也是好戰分子,有好多年的叛逆期,所以打架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隻是因為惦記著車子裏的女人,才在不久之後偃旗息鼓。
兩個人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粗粗的喘息。
歐紹徇無法再忍受將林知語暴露在陸致宇的目光之下,走到一旁熄火許久的車旁,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彎腰,將林知語抱了出來。
“她很痛苦,你知道嗎?”恰是,陸致宇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歐紹徇的身影不由得一頓。
“我不否認,她的痛苦有一部分來自於我。但是我唯一可以值得驕傲的地方,就是可以擺平家裏的人,讓她正大光明的成為人見人羨的陸家少奶奶。可是你能嗎?”
陸致宇的話如同尖利的匕首,直戳歐紹徇的心口。
彼此都是精明的商人,他們更懂得如何用語言將對手一擊致命。
“你父親的反對讓她很為難,就算你可以帶她去天涯海角,但是你就真的能一輩子脫離歐家,不再回去?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帶著她遠走高飛了,但一提起家人她會是什麼感覺?愧疚,還是害怕你總有一天會埋怨她?”
歐紹徇深呼吸,視線低低的掃過她安靜沉睡的臉,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仍舊緊蹙著纖眉,不曾徹底的安心過。
“我們的事不用你來插手。”
陸致宇低低的笑了:“我也不想管你這些爛帳嗎,隻是不想她再傷心而已。你以為你為了她放棄家人、放棄盛世就是真的愛她,不是,你隻是給她增添了更多壓力而已,你隻是讓她更加不快樂而已。”
歐紹徇表情變得更加南側,眼睛幾乎變成了墨色,嘴巴緊緊地抿住。
她不快樂,是嗎?
夜深了,不斷跳動的太陽穴和頭部的不適,讓林知語從醉夢中醒了過來。
她眨了眨眼,一瞬間還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等過了兩秒鍾,酒醉前的畫麵回到了她的腦海之中,包括和陸致宇之間的對話。
她看向身旁,空無一人,這時極少有的情況。
林知語找到外套披上下了床,赤腳踩在大理石磚上特別的冰冷,那種冷幾乎從腳底一直竄到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她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找到了男人。
他的背影被月光拉出了蕭索的輪廓,這一刻她非常想要上前擁抱他,可是,還是沒有這樣做。
林知語走近他,刻意放重了腳步聲。
男人後知後覺的回過了神,轉身,視線與她在空中交彙。
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彼此凝重的表情,壓抑的林知語喘不過氣來。
她無聲地回望他的眼角,她似乎在其中看到了末日一般的隱隱清冷,他望著自己,眼眸專注而深沉,許久,沒有看到他這樣陌生的眼神了。
林知語最先移開了目光,然而卻落在他草率纏著繃帶的手,不由得一窒:“你受傷了?”
他沒有回答。
林知語疾步走回臥室,拿出放在櫃子裏的醫藥箱,拉著無動於衷的男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沒有問這個傷口是怎麼來的,因為一猜便能夠猜到。
但幸好,除了手,他再也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
消毒的時候,他第一次有了反應,手微微想要抽回,卻被她抬頭製止:“別動,你受傷了。”
緩緩地,歐紹徇的唇角劃開一絲讓人鼻酸的笑容,帶著苦澀和自嘲:“受傷的地方是不是包一包就能好?但是如果傷在別處呢?”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林知語卻白了臉色。
倉皇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的眼角也漸漸濕潤,在他看不到的角度。
用心而又仔細為他將手上的傷口包紮好,林知語將藥水和紗布一一裝回了醫藥箱。
起身的時候,立刻被他的大掌拉住,原本剛包裹好的傷口似乎重新裂開,因為他太用力而滲出了紅色的血絲。
她攥緊了拳頭,盯著他的傷處。
這時,聽到他粗啞的聲音,說:“你不愛他,所以你也不會離開我。”
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給自己多一分的安定。
林知語腦子轟然一響,他也有這麼不安的時候。當初她遇到過王子一樣的男人,卻因為她變成了這幅模樣?
她閉上眼睛,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緊的攥住。
末了,她緩緩地張開口,隻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對戀人來說,對不起這三個字的威力比任何生化武器還要可怕。
歐紹徇終於鬆開了握緊她的手,等胸口的震驚緩緩散去,是無可奈何和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