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安城這個地方,地如其名,安穩的很。便是當年東離國亡國,戰火連天的時候,也沒波及到。
隻是最近,城中殺戮太重,人人自危,便是白日裏,街上也沒多少人。
城門上掛著一溜兒屍體,眼珠凸出,麵色青紫,袍服染血。被冷白月光照著,再配上身後林子裏“咕咕”的鳥叫聲,甚是駭人。
有兩具新鮮的,穿著道袍,鮮血順著手臂積在指尖上,一滴滴落下來,在土地上積了小小一灘。
夜風吹過,他們還能晃上兩晃,衣裳浮動,好似要活過來一般。
阿眠站在城門下,抬頭瞧了一會兒,將地上沾了血痂的黑木羅盤踢得滾了幾圈,栽進了一個小坑裏。
隨後,她靠著牆站在那兒,吹著小風,閉眼等人。
此番下界處理此事的,是千秋殿秦放。
阿眠特意在陣中打聽過,聽說是個脾氣不好的神仙。雖有些難相處,卻也不會去刻意找茬。行事用心,莫要被挑出錯處,便可相安無事。
戌時三刻,秦放在世安城外露了臉。穿了一身窄袖斜襟黑袍,墨發高束,劍眉微擰,背上背了柄黑鞘的劍,走路帶風。
阿眠快步迎上去,拱手行禮:“秦大人。”
秦放“嗯”了一聲,瞧了幾眼那些個屍體,特意叮囑道:“千萬別放下來,就讓他們掛著。”
雖說這個不歸他們管,但是直接不理也就是了。如此挑出來說,還是此等要求,實在是有損凡人心中對神仙的幻想。
沒聽到阿眠回話,秦放還以為是她姑娘家的柔弱心腸作祟,解釋了一句:“不過是群倒黴栽了跟頭的神棍,從前也是誆了不少人的,不必理會。”
心裏卻在想,派個小姑娘給他,連這些都要自己說明,有什麼用?
阿眠雖不知道秦放心中所想,但是瞧著對方的臉色,也知道這人是不耐煩了,便趕緊應了聲“是”。
“咱們先進去瞧瞧。”秦放背著手,直接走到城門前,腳步一頓穿了過去。
阿眠緊隨其後。
城中各家各戶大門緊閉,上麵貼著黃符,不過並無靈氣,沒什麼用處。有幾戶人家,門口擺了香爐,裏麵淩亂插著一把香,煙氣成團盤旋,有些嗆人。
布告欄上貼著城主府的告示,說是求能人異士捉妖,賞錢萬金。紙邊卷的泛著黃,想必有些時日了。
其餘也看不出什麼。
秦放上去一把揭了告示,揚了揚,折好塞進懷裏:“等拿了賞金,咱們六四分。”
挑著眉,多大方似的。
又在前麵領著路,腳步比方才快了幾分:“咱們去城主府。”
阿眠鬧不明白,這位秦大人是如何扯到賞錢上去的。也不好問,隻能小跑兩步跟了上去。
…
世安城的城主府,樸素的像是一處剛剛到手、還沒來得及購置物件的新房子。
大門屋簷上的漆剝落了許多,院裏也沒栽什麼時令花樹。待人接客的正廳裏,隻在正對門的牆上掛了一副字,其筆鋒走勢也不像大家之作,不過好在也勉強算個裝飾。
秦放上前亮了告示,便有穿著素淨的仆人上前領路,帶著兩人進了正廳,奉了茶來。
阿眠一路瞧過來,如今又看著牆上的字,心中存了疑。
從前也沒聽說世安城怎麼貧瘠,怎麼這城主府如此模樣?
不多時,外麵傳來人小聲交談的聲音,城主曹有德率先邁進了正廳,穿了一身漿洗的有些泛白的灰袍,胡子拉碴,眼下一片青色,十分憔悴。
他瞧了兩人各一眼,也沒因為阿眠是個小姑娘就小瞧,出聲問道:“你們哪位是能除妖的大師啊?”
秦放起身,端正行禮:“我們是一起的,有什麼情況,城主直說便是。”
阿眠緊隨其後,亦是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