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錦搖了搖頭,"宮裏人多口雜,加上當時平陽郡主又出了事,我與國師並無機會多說什麼。"
秦嬤嬤想著昨日江溶月被抬回來時,坤寧宮裏的混亂,歎了口氣,沒再多問。
馬車噠噠朝前跑著,陸念錦有些困了,就靠在迎枕上閉目養神。
秦嬤嬤在她睡熟後,取了塊毯子,蓋在她身上。
陸念錦眉頭皺了皺,眼睛倒是沒有睜開。
大概走了半數路程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廂一陣晃動,陸念錦險些朝前摔去,多虧秦嬤嬤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她。
"怎麼回事!"秦嬤嬤扶著陸念錦坐好後,轉頭朝著外麵怒聲問道。
外麵駕車的侍衛隔著簾子恭敬道,"回主子,前麵有兩輛馬車相撞,攔住了去路。"
侍衛話音剛落,一聲婦人的尖叫,淒厲的傳進了馬車裏,陸念錦臉色一變,"外麵可是有人受傷了?"
侍衛似是去查探了,過了一會兒,回來道,"主子。被撞的馬車裏有個懷孕的婦人,撞擊後動了胎氣,要生了……"
陸念錦沉吟了片刻,轉向秦嬤嬤道,"我們下去看看。"
秦嬤嬤擔心陸念錦腹中的胎兒,有些猶豫,"姑娘,外麵太亂了,您貿然下車,要是被衝撞到就不好了。"
"啊--"她說著,外麵又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喊聲。
陸念錦聽得出,婦人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就當是為了自己的孩子積福罷!
她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秦嬤嬤見狀,隻好也跟了上去。
趕車的侍衛沒想到陸念錦會出來,表情僵了一下,"主子這是要下車?"
陸念錦朝人群圍著的方向看去,沉聲吩咐侍衛,"我懂醫術,你立刻帶人將人群疏散開,我來替這位夫人接生。"
侍衛聽陸念錦這麼說,立刻吩咐人上前開路。
陸念錦肅著臉快走到婦人身邊時,卻被攔住了。
一個滿頭銀絲,規矩板正的老嬤嬤攔住了她,目露嘲諷,刺耳道。"小娘子,別以為看過幾本醫術就能救死扶傷,我們夫人可是金陵首富萬大官人的嫡夫人,身份貴重,非同一般,老身已經讓人去請神農堂最好的大夫了,你快讓開,沒得誤了我們夫人的性命。"
陸念錦沒讓,她朝秦嬤嬤看去,"神農堂離此處多遠?"
秦嬤嬤略微思索了一下,沉聲道,"來回最快也得半個時辰。"
"來不及的。"陸念錦看向不遠處的婦人,"她的羊水已經破了。非要等神農堂的大夫過來,十有八九會一屍兩命。"
"小娘子休要胡說!"老嬤嬤聽了陸念錦的話,青黑了臉,怒聲嗬斥。
她身後,麵如土色,肚大如蘿的婦人卻突然抬起頭來,看著陸念錦,氣若遊絲道,"姑娘,救我,求求你救我……一定要救我!"
陸念錦聽到婦人求救,再不遲疑,給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立刻將老嬤嬤拖到了一邊。
老嬤嬤氣不過,還在大聲喊著,陸念錦卻不曾理會,她徑直朝婦人走去,一手搭上她的手腕,幫她診脈,一手檢查她的胎位。
"雙胎,七個月了,羊水已破,必須立刻催產。"須臾,她看著婦人說道。
婦人為母則剛,聞言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陸念錦知道她的意思,正好不遠處就有一家布莊,她一麵施針幫婦人催產,一麵吩咐秦嬤嬤,"有勞嬤嬤去布莊多買些布來,將這位夫人圍住,我要就地為她接生。"
"是,姑娘!"秦嬤嬤答應了一聲,轉身便朝布莊走去。
陸念錦讓婦人平躺在丫鬟的腿上,跪地開始為她施針……
一刻鍾後,她施完針,秦嬤嬤也回來了,還帶了幾個布莊的夥計過來,讓他們和宮中侍衛一起背著身,將她和婦人圍在中間。
沒多久,婦人再次陣痛起來,陸念錦繃緊了臉,兩手覆在婦人的小腹上,確定胎位一直無異。
婦人的陣痛越來越厲害,她的兩隻手緊緊地攥著被堆到腰際的裙子,原本蒼白的唇被她咬的一片殷紅。
眼看著,產道已經開到八指……
突然,紅帳外又爆出一陣吵嚷聲。
陸念錦擰緊眉頭,分神聽了一嘴,那些人仿佛是五城兵馬司底下的巡城衛,打著肅清朱雀大街旗號,叫喊著要將紅帳拆了,秦嬤嬤試著跟那些人講理,卻被推倒在地。
想著秦嬤嬤的年紀,陸念錦臉色一冷,她讓婦人的丫鬟陪著婦人,站起身就朝紅帳外走去。
"就是你這個小娘子讓人把這紅帳圍起來的?"一個身著藏藍官府的巡城官走到她麵前,挑著眉頭,倨傲問道。
陸念錦話不多說,直接亮明身份,"是本太子妃讓人在此圈起紅帳,為婦人接生的,你有異議嗎?"
巡城官聽麵前稚嫩的小娘子以太子妃自居,卻是笑出聲來。輕蔑地指著她的鼻子道,"你要是太子妃,那老子就是當朝皇子。"
陸念錦冷笑,她握緊了袖中的鳳凰玉牌,正要露出,這時,一道溫潤微涼的聲突然響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陸念錦側頭看去,隻見一個身著石青衣袍,容色有些寡淡的男子,牽著韁繩居高臨下的問。
"下官謝琅見過蘇公子。"她還未開口,巡城官便先拱起手,恭恭敬敬地說道。
蘇倦卻未理會謝琅,他幽深的目光直接朝陸念錦看去,"要我幫你嗎?"
陸念錦看著麵前的男子,心裏突然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他看她的目光,怎麼跟沈擒那個禽獸看她的目光一模一樣。
"姑娘、姑娘,我家夫人要生了……"陸念錦正猶豫著,婦人身邊的丫鬟突然叫了起來。
陸念錦一聽,再顧不得跟麵前兩人糾纏,擰身又鑽進了紅帳。
紅帳外,謝琅小心翼翼地看著馬背上的相國府大公子,冷汗涔涔道,"蘇公子,那位……莫非真的是太子妃。"
蘇倦聽謝琅這麼問,淡色的唇角動了動,平靜無波道,"正是。"
謝琅一駭,下一刻,膝蓋一軟,直接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