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端著托盤從外麵進來的時候,嘴裏歡快地叫著陸念詩的名字,但陸念詩卻沒有答應。
"詩兒、詩兒……"她又叫了兩聲,陸念詩還是沒有動靜。
蕭氏嚇壞了,她匆忙放下手中托盤,朝床邊走去,用力的扳起陸念詩的臉,卻發現她眼裏已經沒有半分生氣,分明是生機斷絕,已經死了。
"詩兒--"蕭氏眼尾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變得通紅,她雙手顫抖,捧著陸念詩的臉跪了下去,痛苦沙啞道,"詩兒,你怎麼、怎麼舍得丟下娘!我的詩兒--"
蕭氏的哭嚎聲淒厲地傳出了子衿院。
旁邊院裏的陸念耘哆嗦了一下,手中的茶盞一下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小姐,"她生母留給她的婢女春煥叫了她一聲,擔心道,"夫人叫的這般淒慘,莫不是二小姐她,她已經……"
"應該吧,"陸念耘垂了垂眉眼,也沒心情喝茶了,她朝春煥伸出手,"扶我去床上躺著,二姐姐這一走,我隻怕要在床上多病幾個月了。"
春煥點了點頭。她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奴婢扶您過去。"
陸念耘搭著春煥的手往床邊走去。
陸念詩過世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南秋院中,老夫人隻是冷笑了一聲,撚著手中的佛珠吩咐康嬤嬤,"告訴蕭氏,陸念詩這般罪孽深重的孽障不配入我陸家陵園,也不配行喪,讓她自己隨便尋個園子草草埋了罷。"
"是,老夫人!"康嬤嬤領命退下,帶人去了陸念詩的院子。
閨房中,蕭氏正幫著女兒擦洗身子,穿喪服,聽到外麵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她連頭都沒有抬。
倒是劉媽媽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恭聲稟道,"夫人,康嬤嬤過來了。"
"轟出去!"蕭氏咬著牙道。
劉媽媽麵色一僵,"那畢竟是老夫人的人。"
聽到老夫人三個字,蕭氏恨得牙齒都哆嗦起來,她沉默著,良久後,深深地吸了口氣,合上眼睛,道,"你說得對,她畢竟是老夫人的人,讓她進來罷。我姑且聽聽她想說些什麼。"
"是,夫人!"劉媽媽說著,往外退去。
不一會兒,康嬤嬤就隨著劉媽媽走了進來,她走到床邊,尚算恭敬地向蕭氏福了下身,"老奴見過二夫人。"
蕭氏轉過頭,眼角眉梢俱是冷意地朝她看去,"康嬤嬤此番過來,不知所為何事?"
康嬤嬤又行了一禮,然後將老夫人的吩咐說了一遍。
蕭氏聽完後,瞬間目眥欲裂,她緊緊地攥著寬袖下的拳頭,拚了命地忍著。才沒有爆發出來,"我知道了!"她冷著聲音道,"我不會將我的詩兒葬入陸家園陵的,你讓老夫人放一百個心。"
"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先去回去給老夫人複命了,二夫人節哀!"說完,她轉身離開。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腳剛走,蕭氏後腳就握住了陸念詩的手,含著淚,決絕道,"詩兒,你放心地走吧,娘答應你,要不了多久,就會帶著闔府的人來陪你。那些害了你的人,娘一個都不會放過。"
"詩兒,你信娘。"說著,她抬起手來,輕輕的合上了陸念詩的眼睛。
國師府裏,陸念錦得知陸念詩的死既沒有發喪,又沒有葬入陸家園陵時,倒是有些意外,不過,沒等她多想,吳嬸便抱著喜樂從外麵走了進來。
"怎麼了?"她站起身來,看著吳嬸憂心忡忡的麵色,疾聲問道,"可是喜樂身子不舒服。"
吳嬸紅著眼圈嗯了一聲,"這孩子,從昨晚開始就一直不太舒服,奴婢找醫女看過,醫女也給開了藥,但好像並沒有什麼作用。早上起來的時候,情況更差了。"
"來,給我,"陸念錦朝吳嬸伸出手,吳嬸忙將喜樂遞了過去。
陸念錦將孩子放在榻上,解開了她身上的繈褓,仔仔細細地幫她檢查了一番,瞧向吳嬸解釋道,"是肺疾,"頓頓,又道,"藥倒是好開,可喜樂身子弱,直接喂藥肯定是不行的,恐怕得給她找個奶娘,先讓奶娘服了藥,然後再將奶水喂給她。"
"那太子妃開藥罷,奴婢這就去外麵找奶娘回來!"吳嬸說著就要朝外走。
陸念錦忙叫住了她,"外麵的奶娘魚龍混雜,隻怕底子不幹淨,這樣吧,我回頭跟太子說一聲,讓他從宮裏帶一個回來。"
"那奴婢就替喜樂那丫頭謝過太子妃了,"吳嬸感激的道謝。
陸念錦擺了擺手,"你過來按著喜樂,我先幫她紮針。"
"是,"吳嬸答應一聲,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按住喜樂的雙腿和雙手,陸念錦則取出針包,撚起銀針,往孩子的肺部經脈紮去。
兩刻鍾後,紮針結束,喜樂的哭泣聲漸漸弱下來,直至睡了過去。
"將她抱回去吧。"陸念錦抱起繈褓裏的女嬰,遞給吳嬸,吳嬸千恩萬謝地退了下去。
陸念錦看著她離開。抬起袖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芸薑瞧著主子這副模樣,忙扶她坐下,又端了玫瑰露過來,"姑娘,潤潤口。"
陸念錦接過玫瑰露喝了一口,將茶盞放在手裏,又說起承國公府來,"上次讓你去查的孔雀簪你查的怎麼樣了?"
芸薑聽她問起這個,搖了搖頭道,"還沒有頭緒。"
"那信陽侯府的事呢?"
"這個倒是查出一些眉目來,信陽侯府諸人身染惡疾之初,正是承國公府老夫人到魏家一年後。那時魏大小姐魏如意已經跟承國公定親好幾年,不過身子似乎不大好,承國公府老夫人就提出去寺廟裏給魏大小姐祈福。"
"她在寺廟裏一呆就是將近一年,聽信陽侯府當時的家仆說,承國公府老夫人回信陽侯府的時候,腿腳都是微跛的,夜裏沐浴時,那一條腿上更是慘不忍睹。"
"也是因為這件事,她成了譽滿京城的孝女,更在信陽侯府滿門皆亡後,以表小姐的身份接過婚約,一躍成為國公府世子夫人。"
"這些我都知道,"陸念錦食指微屈,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桌麵,"皇後娘娘給我的手劄上都寫了,我現在想知道的事,當年信陽侯府闔府被滅,到底跟承國公老夫人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