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氏祖地之中，藍天佑站在祭壇之上。當初倒在祭壇之下的場景，他還曆曆在目。
不遠處出現了一雙眼睛在打量著他，藍天佑察覺到，卻沒有動。
自從成為大巫以後，時不時的就會有人這樣在暗中偷窺著他。
有欽慕的、有嫉妒的，還有暗恨的。
現在這雙眼睛的主人，已經這樣在暗中打量了他很久了。
又是她吧……
藍天佑想。
果然，沒一會兒，便有乳娘來帶走了那雙眼睛的主人。
藍天佑這才往那裏看了一眼，卻正好對上了那雙眼睛。
乳娘懷裏七八歲的女孩兒，忽的就掙脫開了那婦女，飛奔著朝他這裏走來。
藍天佑不解。
她一直跑到祭壇之下才停下。
她的身子不高，卻帶著冪籬，將她從頭到腳全部罩住了。
隻是黑色的冪籬卻擋不住裏麵那雙熱切的眼。
乳娘慌張跑過來給藍天佑告罪，她拉著女孩兒想要離開，卻遭到了女孩兒強烈的抵抗。
"大巫救我！大巫！大巫哥哥！"
女孩兒稚嫩的聲音響起，藍天佑本不欲多事，可是看著下麵的那一幕，總是讓他不自覺的想起家道中落之時，他曾經曆過的艱辛。
"放開她吧。"藍天佑驀然出聲。
乳娘不敢違抗，隻能鬆了手，女孩兒立刻撲到了祭壇下麵，再次仰著頭看向了藍天佑。
秋末的天，太陽並不毒，女孩兒的冪籬卻將她全部籠罩在了黑紗之下。
藍天佑是知道這個女孩兒的，是大周一處封地的公主，家中獨女。其父已薨，王後殉情，和他算得上同是天涯淪落人。
獨女沒有繼承權，朝廷收回了封地，將女孩兒送回了祖地。
祖地的族長和長老。個個都是人精，知道這女孩兒沒什麼用了，誰都不待見她。
藍天佑從祭壇上跳下去，女孩兒又跑到了他的身邊，甜甜的喊了一聲："大巫哥哥！"
這語氣我聽著有點耳熟。
藍天佑側目，他記得家裏出事之時，母親也被診斷出來有四個月身孕了。可是，卻因為得到了父親被賜死的消息，悲傷過度，失去了那孩子。
要是國師府依舊，他也該當哥哥了。
藍天佑難得跟女孩兒打了招呼："找我有事嗎？"
"哥哥可以教我法術嗎？哥哥好厲害！"女孩的語氣滿是欽佩。
乳娘聞言，立刻被嚇得跪了下去："大巫饒命！大巫饒命！公主她年幼無知，童言無忌！請大巫恕罪！"
大巫這輩子隻能收能成為大巫的人為徒弟，也就是說，隻能收同樣覺醒了靈脈的族人為徒。
女孩兒卻不服氣了："我隻說要學法術，又沒有說要成為大巫哥哥的徒弟！"
乳娘更驚慌了。
在當時，這可是比偷師還無恥的舉動。
藍天佑卻覺得這女孩兒很有趣。
"若是你願意揭掉你的冪籬，我便教你幾道法術。"藍天佑道。
女孩兒猶豫了。
藍天佑轉身走了。
然而沒走兩步，女孩兒卻跑過來攔住了藍天佑的去路，倔強的問他："哥哥說的是不是真的？"
藍天佑點頭。
"我要學厲害的法術，哥哥不許敷衍我！"女孩兒又道。
藍天佑也同意了。
在乳娘的阻止中，女孩兒抬手揭掉了自己頭上的冪籬。
看到她臉的那一霎那，我被嚇的差點從藍天佑的記憶中逃出去。
那女孩兒，居然沒有臉！
藍天佑也是一樣的震驚。望著那沒有五官的臉，他穩住自己的心神，這才明白過來，女孩兒為何總是帶著冪籬，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裏。
他因為吃驚而長久的沉默，讓女孩兒難過的低下了頭去。
"抱歉。"藍天佑出聲道歉，語氣真誠。即使如今身份尊貴，他也沒有缺少出生貴族的修養。
女孩兒卻因為他的話再次抬起頭來，怯怯問道："哥哥……哥哥不怕我嗎……"
她說話的時候，嘴巴的地方會出現一條縫，卻沒有唇。若是不說話，一張臉上，則沒有任何五官顯示。
藍天佑蹲下身來。讓自己和女孩兒平視，對她淡淡一笑："不怕。你不是想學法術麼，明日辰時，來大巫殿。"
雖然不能看清女孩兒的表情，但是我能看得出她很興奮。
第二日，女孩兒準時到了大巫殿。
藍天佑問她："想學什麼法術？"
"有可以讓我的臉和大家一樣的法術嗎？"女孩兒期待的問。
藍天佑絞盡腦汁想了想，站起身遺憾的搖了搖頭："還沒有……"
女孩失落的低下頭去，看的藍天佑有些難受。
"你可以先學其他的。法術深奧多變，若是將來有機緣。說不定也能學到心儀的秘法。"藍天佑寬慰道。
女孩猶豫著點了點頭。
她的資質一般，但是勝在刻苦。加上藍天佑教的用心，很快女孩的法術便超過了祖地同樣學習法術的同齡人。
同樣年紀學習法術的孩子中，有不少都是關係戶。女孩兒的出彩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滿。
在大人們的默許之下，同齡的孩子開始欺負女孩兒。
不是昨日曬出去的衣服被撕爛了，就是今日的夥食被克扣了。
藍天佑作為大巫，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很多天以後才注意到女孩兒的窘境。
藍天佑不高興了。
族長和長老們卻都勸他，不過是一個沒有背景的過氣公主，莫說是相貌醜陋，連相貌都沒有，連送去聯姻的資格都沒有。
大巫您教著玩玩就算了，何必為了她去得罪族中貴族。
"我教的很認真。"藍天佑盯著族長一字一頓道。
是夜，鮫人油燈橘色的光芒閃爍之中，藍天佑問女孩兒："你可願拜我為師？"
女孩兒怔了一下，驚訝的微微張嘴，一把撲進了藍天佑的懷裏："師父！"
彼時的藍天佑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
"你叫什麼名字？"藍天佑又問。
女孩兒傷心的低下頭去："我沒有名字……若是不是母親與乳娘……我……父王差點在我出生之時便要溺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