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樹齡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靳琛心裏差不多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說話。
他放下手裏洪樹齡一直沒接過去的茶杯，沉聲道，“翰非能做的事情，我應該也能做，，洪叔把我養大，我一直沒忘，隻是洪叔要是拿我當外人的話，我也就沒辦法了。”
這話正中洪日章下懷。
他端起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阿琛，你記得我把你養大的就好了，我跟你母親是革命戰友的感情，她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對你怎麼樣，這些年你也清楚，不用我說，所以現在，我有件事，決定告訴你。”
靳琛抬起頭，神情嚴肅。
洪日章吩咐青羽，拿過一個文件夾，然後遞給靳琛，“自己看吧。”
靳琛接過文件夾，翻開之後越看越心驚。
這是洪日章的私人生意賬單，裏麵記著每一次交貨取貨的地點時間，上下家的接頭人，數量金額，事事詳盡。
“我原本不想讓你趟這個渾水，但是翰非死了，你樹齡哥現在又出了事，我能依仗的隻有你了，阿琛。”
靳琛並沒有看完那個文件，隻是匆匆翻了幾下，然後直接合上還給了青羽，他遲疑了一會兒，聲音冷了下來，“洪叔，這事，你讓我考慮一下。”
對於靳琛這樣的反應，洪日章並不覺得奇怪，他要是一派淡定從容的話，反倒讓人起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
“沒事，這件事你要是不願意做的話，我也可以讓別人去辦，你可以好好考慮。”
洪日章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眼神時不時打量著靳琛。
靳琛眉頭深鎖，“洪叔，我會考慮，等我母親忌日過了，我會給你答複的。”
靳琛提到他母親的時候，洪日章喝茶的動作微微一滯，連帶著麵上的神情也是一僵，幾秒鍾之後才點點頭，“好，幫我給你母親帶一束花，她當年最喜歡的木槿。”
靳琛神色微微一動，隨即點點頭，“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看著靳琛走遠的身影，洪日章微微愣了一會兒，低聲吩咐道，“你派人去跟著阿琛，看看他這幾天都做了什麼然後回來告訴我，還有，把翠竹園處理幹淨。”
一直站在一旁的青羽點點頭，走出了洪日章的院子。
青羽走後，洪日章放下了手裏的茶杯，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裏總有些不安，半晌他叫了門外守著的下人過去。
“去翠竹園看看，別讓青羽發現。”
他最近對所有的人都不太放心，疑心病越來越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以前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人對自己是不是忠心，現在倒是看不透了，也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個小時之後，派出去的男人回來報告，說青羽親自扛著一個黑色的布袋出了翠竹園，桌上的飯菜，被吃了大半。
洪日章這才安心下來，擺了擺手讓那男人出去了，自己一個人背著手走進了裏屋。
此時，青羽正把那個笨重的黑色布袋丟進轎車的後座，然後自己一個人坐在駕駛位上，開著車朝著海邊行駛，開到半路的時候，他瞥了一眼後視鏡。
“現在沒人，你可以出來了。”
話音剛落，黑色的布袋“刺啦”一聲，從中間的部分劃出一條大口子，露出寒光閃閃的一隻匕首，男人一身黑色衣服幾乎跟黑色的口袋混為一體。
他三下五除二從袋子裏麵鑽出來，把破舊的袋子丟在一邊。
“我倒是不太明白你這樣算是什麼，棄暗投明了麼？”黑魚就著自己的衣服擦幹淨自己的匕首，低著頭悶聲問道。
青羽目不斜視地開著車，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把你送到海邊，以後再見麵或許還是敵人。”
“怎麼，你還要幫洪日章啊？”
“我不會一錯再錯，我隻跟著自己的心走，當年不是我選錯了路，我隻是跟錯了人，現在還來得及糾正，倒是你，好自為之。”
黑魚最煩青羽這樣正義凜然地跟自己說話的樣子，嗤笑了一聲，“就你最清高，這些年，咱們倆手上的人命，誰也不比誰少，半斤八兩，別跟我一副救世主的樣子。”
青羽抿著嘴沒有說話，俊美的側顏印在黑魚的眼睛裏麵，帶著幾分決絕，上一次見到這樣的神情，還是十年前。
黑魚心裏隱隱不安起來，“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別忘了隻有活著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到了。”
車子一個急刹車，停在了龍城的海邊，“下車吧。”
青羽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跟他說話了一樣，隻是瞥了波濤洶湧的海麵一眼。
黑魚皺眉下了車，賭氣一樣把車門關的砰砰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