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道佝僂著的身影如風般進入蒙城的“奇貨可居”拍賣行內院,穿行於庭院回廊之間,輕靈地宛如雲豹。
同在一院的兩間廂房中,有人猛地睜開了眼睛。
雲起貼在林問歌耳畔一吻,悄然道:“你睡吧,我去看看。”
另一間房中,田瑢凝眉肅目,扯了床邊的一件外袍,於床上一旋身,無聲地落了地。右手一抖,那把斬鴻刀在黑暗中閃過一道寒光。
庭院裏,佝僂的身影時停時走,將身形完全隱藏在陰影中,每到一間房屋前,必然戳破窗紙向內觀望,很快,那人竄到了林問歌和雲起的房門外。
雲起站在門內看著一根手指戳破窗戶紙,敏銳地察覺到來人的呼吸亂了一下,緊跟著便想悄然入內,幾乎是那人潛入的一瞬,他手中的問天劍便刺了過去。
那人一驚,忙撤身後退,雲起大跨一步,劍尖再度向前,人也踏出了房門。
許是知道遇上了對手,那人足下一點,輕飄飄向庭院掠起,大大拉開了和雲起的距離,右手在左腕上一抹,拿出了一杆長矛。
雲起沒有再追,而是先關上了門才走出回廊,看向這夜探之人。
月光如紗般灑下,斜斜打到半隱半露的雲起身上,映出了他俊美無儔的臉和挺拔偉岸的身姿。
“楓……?”手握長矛的潛入者渾身劇震,語音顫抖地低低念出這麼一個字來。
雲起眉心蹙起,多打量了庭院中的人幾眼,形容蒼老、腰背佝僂,可這聲音怎麼聽起來和外麵年齡嚴重不符呢?
而且,她說得是“風”、“鋒”還是“豐”呢?
這似乎是誰的名字吧?
“什麼人,竟敢夜闖到此?”此時田瑢也出來了,他提著刀寒聲質問,刀尖一挑直逼潛入者的心窩,一看就是將要致其於死地。
那人腳下再點,倏然間飛起兩丈高,手中的長矛同時出手,輕鬆擋住了逼來的斬鴻刀,沒等田瑢撤身,她便於空中抬腿踹向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腿法端的是高明狠辣。
“草,你是不是女人?”田瑢洞悉對方的險惡用心,以腿還擊,總算保住了命根子。
而那人借助他出腿的力道,竟是又飛出丈宇遠,與他保持了安全距離。
“你是何人?有何目的?”雲起見這過招的一幕,心知來人雖為年齡不詳的女子,可下手卻絲毫不見心軟,顯然是個打鬥經驗豐富的高手。
他心中警醒了幾分,提著劍躍到田瑢身邊,擺明了想要兩人合作對敵。
光影一錯,那人的樣貌在月色下一覽無遺。滿臉的菊花褶子,頭頂黑白參半,可一雙眼睛卻熠熠有神,最讓他們意外的是,這雙眼睛死死落在雲起身上,那種用力看人的感覺,像是要從他身上看出朵花一般。
雲起與那人視線相接,他從那雙眼睛中看到了難以置信、驚喜、猶疑等等複雜的情緒,最特別的是,在這目光相觸的刹那,他的心無端端地疼了一下、揪了一下,這種感覺在他二十幾年的生命中還從未體會到過。
一時間,他有些茫然無措了。
與他相反的是,田瑢看清對方容貌的時候,臉色便瞬間黑沉如墨,握刀的手一緊,渾身溢出了陣陣仿佛能盤旋成龍卷風的殺氣。
“說,誰派你來的?”田瑢的聲音比先前更加冰冷,隱隱露出幾許戾氣,他提刀跟步,逼近那潛入者不斷使出殺招,連喘息的機會都不曾留下。
雲起見此驟驚,更不可思議的是,此時此刻,他的第一反應竟不是幫著田瑢對付那潛入者,而是……想要攔住田瑢?!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問天劍和斬鴻刀相接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響徹庭院四處,嗡嗡的清鳴自刀劍內傳來,田瑢和雲起的手雙雙被震得發麻,兩人不約而同向後疾退,不同的是前者退了三步,後者退了五步。
“滾開,再礙事,老子連你一起砍!”田瑢壓抑著怒火吼道。
就在這時,那潛入者翻手拿出個卷軸,刺啦一撕,憑空消失了。
雲起的臉色先是一白,繼而變青,鬱悶無比地瞪著自己的手,怎麼也不明白,他為何要衝出來擋這一下!
“出了何事?”庭院邊緣的空間扭曲了一下,內著雪白褻衣、外披淺紫寬袍的孟珺出現了,看清當前情景後,他一挑眉道。
“你問他!”田瑢拿到一指在他眼中毫無悔意的雲起,背後仿佛燃燒著熊熊大火。
孟珺探究地望向雲起,卻發現對方似乎正處於鬱悶當中,他心中微詫,因為彼此熟悉,他很清楚此刻的田瑢真是怒到極點了,到底是什麼事,能把賤嗖嗖的某人惹成這樣?
“草他媽的,你到底是不是她的夫君?那是你爹啊還是你娘,人都未必看清楚,你衝出來救什麼救?啊,你他媽的衝出來抽什麼風?”田瑢提著刀胡亂發力砍向周圍的花花草草,一身的暴戾之氣洶湧得像是暴漲的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