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血腥的微甜氣味,窗外是開的正好的花。年邁的男人沉在破舊的浴缸裏,水裏拌著掉下來的牆灰,混著大量鮮紅的血液,被水稀釋後渾濁而難看。
不要離開我。
不要留我一個人在世界上。
邵峻琪扶了一下眼鏡框,看著台上擁吻的男女,小聲說了一句。“恭喜你啊。”
他覺得有些別扭,心裏像是有根植物的根莖破土而出,長出難看的花朵。台上的兩人看起來太過明亮刺眼,他幹脆轉身離開了。
同樣離開的還有倪正聲,轉身前他瞥了台上的唐允一眼,對方並沒有注意到。邵凜空的背影蓋住了她,看起來像層密不透風的保護罩。
一場完美的婚禮需要無數人的策劃,需要有人為它的風險投資,有人來為損失背鍋,有人坐在網中,享受無邊痛苦。
邵力學和妻子送走了最後一波賓客,轉頭看見神色自如的兒子邵凜空和眼神飄忽的唐允,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孫家的人已經走了,畢竟孫菲菲逃婚他們也要擔一部分責任,孫亞綱離開的時候不住歎氣,看樣子孫家很快又有一陣腥風血雨。
邵力學還沒開口,董淑含已經怒氣衝衝的衝上來。“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邵力偉忙不迭拉著妻子,可董淑含就像點燃的火炮一樣橫衝直撞。“這麼匆匆把新娘換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把我們往哪兒擱,把邵家的臉麵往哪裏擱?”
江美香剛想解釋兩句,邵凜空湊上去就是一句。“咦,二嬸。原來您也姓邵?”
整天把邵家臉麵掛在嘴上的女人,她不也隻是個外嫁來的?
董淑含被平白的噎了一句,她姓董,當然不是邵家人。於是火力又轉向唐允,“放著好好的孫家的大小姐不娶,弄這麼個不明不白的人回家來!明天市裏豈不傳遍了,讓我們的臉往哪兒擱?”
這次她學聰明了,知道不把重點放在邵家上。傳醜聞丟的可是一家人的臉,這下邵凜空總逃不過去了吧?
“二嬸您...”唐允剛想辯白一句,卻不料對方連珠炮一般衝她而來。“別叫我二嬸,我沒有這樣的侄媳婦。”董淑含露出嫌惡的表情,看著唐允的表情就像看著病毒。她下意識把唐允當成了風月場所的小姐,市裏人人都知道邵凜空常年混跡各大酒吧夜總會,正經的名門閨秀一個不熟,花花草草卻認識不少。所謂的“真愛”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野雞,這樣的人娶進家門,不如直接把家裏變成夜場算了!
“哦。”唐允淡淡應了一聲,伸手指著董淑含的鼻子。目光也變得極具威脅性。
“你再說我一句,我就扇你耳光。”
“還反了天了你。”董淑含作勢要打唐允,邵力偉連忙攔著妻子。
“不知好歹的野女人!”她恨恨道。
啪!
清脆的一聲響,在場的人都愣了。唐允淡定的收回手,“你才是野女人,你全家都是野女人。”她揚手的動作既快又自然,好像隻是在拂去衣服上一粒無關緊要的灰塵。
邵凜空嘴微微張開,這個平時默默無聞的小助理,今天吃錯藥開掛了?
董淑含捂著臉,不敢相信自己是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給打了。並且自己還是這人的長輩,名義上的侄媳。她愣了幾秒,隨後哭喊起來。“還有沒有天理了...”邊哭便掏出手機要報警告唐允人身攻擊。
邵父邵母瞠口結舌,大房受二房的氣由來已久,對這個不講道理的弟妹從來也隻是忍氣吞聲,怕傷了手足之情。弟弟邵力偉卻是個妻管嚴,一切隻能聽老婆的。董淑含在邵家指手畫腳了這麼些年,如今唐允上來就是一耳光,瞬間就把董淑含打回原形。變成了哭哭啼啼的怨婦。
唐允從口袋裏拿出手帕擦手,“告我也沒關係,反正我是野女人,沒有教養也不知好歹。再說是你先開口挑釁的,做筆錄的時候這麼多人想必也不會信口雌黃。言論攻擊也算攻擊啊,你說呢二夫人?”
“我隻是邵先生的助理,過來替他救一下場,跟真愛什麼的不搭邊。現在任務完成了,我也該走了。”唐允衝著邵父邵母點下頭,正準備離開。冷不丁有人拽住她胳膊,又把她扯了回來。
她猝不及防一個趔趄跌回邵凜空身前,正對上他的眼神,一半是幸災樂禍,一半是深情脈脈。這兩種眼神怎麼會完美的契合在一雙眼睛裏呢,奇怪。
邵凜空按住她的肩膀,“誰讓你走了?你現在是邵家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看誰敢說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