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骨與肉(1 / 2)

蘇妍下班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

幾個美容院的小姐妹商量著下班去擼串,她隻是搖了搖頭,因為胃口不好醫生禁吃油炸煙熏,她已經很長時間沒吃過正常的飯了。

蘇妍盤下這家舊美容院不過三年時間,原先的店主回老家嫁人,她接手過來後粉刷一新,又把原先店裏的技師都高薪聘請回來,很快就開始盈利。她其實不太會做生意,對數字的流入流出遲鈍的就像看不到,賠錢的時候差點把房子都抵押出去。如今的生意還是靠著原來的客戶和酒吧的同事賞光,時不時過來點最貴的療程,鈔票花的眼都不眨。

年紀將近三十歲的女孩兒們臉上塗著厚厚的營養霜,閉著眼說蘇妍我真羨慕你,你現在上岸過了好日子,我們還出不來。蘇妍知道她們揮霍的那些錢都是從哪裏來的,就會暗暗讓收銀結賬的時候打個折,有時候隻收成本價。

和她在同一間酒吧的同事們有的已經洗手嫁人,有的則是換了個地方繼續幹,晚上陪著客人喝酒,用軟軟的語氣多要求一點小費。淩晨三四點下班了結夥去吃夜宵,臉上的妝被麵湯的熱氣熏化一半。冬天大腿上裹著薄薄的黑絲,出門就凍得瑟瑟發抖,然而在場子上每個人都是歡快的表情,因為如果表情不好被主管逮到要扣50塊錢。

她們說蘇妍,我隻是來做一個月,等賺到錢我馬上就會走。隔了半年甚至一年,她還是能看到她們的身影小鳥依偎在男人懷裏,喝著最貴的酒。有的是為了缺錢,有的是根本離不開。

蘇妍最小的姐妹比她小六歲,剛進酒吧時像個高中生,如今卻是美容院裏砸錢砸的最多的,經常是拎著包進來說我要做最貴的,蘇妍有時候會在包間裏和她聊天,衣服下白皙的肩膀上全是難看的淤青。

那些淤青久久的停留在她的記憶裏,每次想起來就像一根刺。

她開著車到小區的地下停車場,一眼就看到那輛熟悉的墨蘭色瑪莎拉蒂,停在她常用的車位上。駕駛室裏空空如也。

蘇妍把車停好,在側麵的車窗看了一眼。車裏還扔著喝剩的礦泉水瓶,後座也沒有人在。

瑪莎拉蒂的後備箱開著,邵凜空半躺在裏麵,眼睛閉的嚴嚴實實。

他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水,連帶著白襯衣濕了一半。肩膀靠在白色的行李箱上,頭發根根分明,宛如被水浸過。

蘇妍手裏的包掉到地上。

她伸出手想觸碰一下他的臉,到半空時又觸電般縮了回去。邵凜空睫毛動了一下,好看的猶如鴉翅。

她牙齒打著戰,手指咯咯的顫抖。“邵....”邵凜空沒有小名,她們平時都戲稱他是邵公子,可那三個字卡在她唇齒間像是發澀的機油,怎麼也蹦不出來。那些溫存和甜蜜的瞬間全部洪水般湧過來,打的她毫無招架之力。

蘇妍定定的伸出雙臂,把睡著的邵凜空圈在懷裏。

淚水打在她的臉上,嘴唇上,連帶著流入邵凜空烏黑的發梢,那些晶瑩的液體像是鹹腥的寶石,連帶著口腔也滲出血的味道。

邵凜空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著哭的不能自己的蘇妍。

他伸手右手替她擦了一下臉,“你怎麼哭了?”

——關於這個世界的規則與愛。

從無人能得知。

所有能被認可的規則以內的憎恨,愛與糾纏,因放肆而過度扭曲以至於複雜的人生,世人都冠名以“變態”。

超乎尋常的愛,超乎尋常的索取,超乎尋常的貪得無厭,都是變態的表現,當這種情緒擴散到極致的時候,可能會產生暴力,犯罪,死亡以及一切符合變態者眼中“美學”的現象。藝術家將其稱為“極富人道主義的毀滅”。

我們的一生,就活在毀滅的邊緣。

唐允晚上回到邵家,邵力學去了公司開會。作為邵氏的董事長,他大多數時間都放在事業上,在家時也是呆在書房裏處理雜務和給文件簽字。邵母江美香卻在家,很熱情的給她安排房間,招呼傭人放行李,最後拉著她問東問西,鄭重的告訴她以後在人前要以婆媳相稱。

唐允臉都紅了,“媽....”

江美香滿意的擺擺手,“現在不用,在家裏叫我江阿姨就行。”

離那場荒唐的婚禮過去了小半月,她和江美香接觸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而在沒有邵凜空作為媒介的場合這還是第一次,兩人稀裏糊塗的成了婆媳,而她和邵凜空稀裏糊塗的成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