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人出國的目的你清楚嗎?”
方助理的熱情頓時就被澆了一盆冷水,“據說是去邵夫人的朋友家度假。”
倪正聲似笑非笑,繼續問道“那邵凜空被捕的理由呢?”
“我認為,他應該是被人暗算。”
“你可以走了。”
方嵐轉身要走,倪正聲又叫住他。“以後想在邵氏擔任什麼職位?”
“總監。”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說完反倒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街邊發廊的小王還是藝術造型總監呢。
“財務部怎麼樣?”倪正聲低頭寫了一張條子。
方嵐驚喜的轉過頭,“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
審訊室的空氣很悶,隻有一台電風扇緩慢地轉著。那點風好像撓癢癢,吹在人身上起不了任何作用。呆著的人身上先是起了一層黏糊糊的汗,然後凝結在皮膚上,直讓人熱的發癢。
房間裏隻有一扇小窗,還是完全封閉的那種。偶爾有嘩嘩的樹影晃過來,光線全靠電燈撐著。邵凜空坐在燈正下麵的位置,時不時就有幾隻飛蟲從他頭頂盤旋過去。
拿著筆錄的警察也實在忍受不了,先後放下筆出去吹空調了。反正對麵的人什麼也不說,隻是一個勁兒沉默著。
比起審訊的過程,這裏更像給犯人設置的特殊待遇。除了這間屋子外所有的地方都配備了空調,但唯獨審訊室沒有。當初設計警察局的人肯定別有用心,至少對犯人沒什麼人權意識,就是那種“犯了罪還吹什麼空調”的大義凜然論。再不然,就是認為讓犯人太舒服不利於審訊,必須得是艱苦和知青下鄉一樣的條件。熬到犯人汗如出漿熱的不得不坦白為止。
比起那個不知道怎麼死掉的孩子,他其實更關心別的事情。比如遷怒於無辜的唐允會造成什麼影響,還有自己什麼時候能從這裏出去。一直以來邵家都充當他的有力後援,但是父母一齊出國了反而落入困境。以前他從沒思考過這種問題,現在卻不得不想了。
邵家隻剩下一個唐允,邵氏內部應該會得到消息。孫家不一定伸出援手,比起營救他說不定幸災樂禍的看他在這裏呆幾天才比較解氣。去英國的飛機至少十三個小時後才能落地,也就是說明天父母才會知道自己被抓的消息。
栽贓這種事情就是比較直接,一旦罪名安好了根本就不聽他解釋。而且那些人看他和眼神和看李剛兒子差不多,都是靠著有錢就胡作非為的典型。
媽的,他至少也沒喊過他爸是邵力學吧。這麼憑空亂扣帽子真的好嗎?
他出的汗積了一層又一層,白色的襯衣幾乎成了黃色。空氣黏稠的好像石油,如果拿個打火機一點就能隨時爆炸。
他不由思索到在這幾個小時之內居然一個試圖來探望他的人都沒有,也可能是不允許探視。說不定自行認罪會比較好,到時候法院會依照慣例對他提起公訴,他可以請好律師再翻案。一個不夠請兩個。
不要承認。
不要承認哦。
邵凜空從朦朧的狀態裏抬起頭,他的眼睫毛上掛著額頭流下的汗水。視線模糊不清,也無法判斷那個聲音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確有其人。
兩個孩子,都穿著綠色校服,個頭差不多高,幾乎無法分辨哪個才是經常坐著邵家那輛奧迪出入的孩子。
伏荷抓著他的胳膊不放開,但誰都知道他比自己更緊張。兩個人轉身,朝著學校瘋跑。但跑了沒幾步就被抓了回來。
這個遊戲規則很簡單,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這樣他們就無法分辨哪個是你,哪個是我。就這樣,不要承認。
不要承認你是邵凜空。
他們收到錢就會放我們走的,沒關係的。
不要說話哦。
伏荷跪在他對麵,牙齒裏都是血,他剛才被捏開嘴塞了一把釘子進去。兩個孩子誰都不肯承認自己是邵凜空,於是他們準備先拿一個人開刀。
伏荷的骨頭都斷了,眼縫裏往外滲血,胳膊被錘子一下一下搗成軟綿綿的形狀。那是他人生有史以來見過最恐懼的一幕,而如今親自以熟悉的形象來演繹。
大蒜,吸血鬼,格林童話,英文,費列羅。此刻從對方身體裏一一死去。
他哭喊著求你們不要傷害他,我是邵凜空。我爸爸是邵力學,我媽媽是江美香。我才是邵凜空。我是邵凜空啊。
伏荷睜著眼睛,無神的看著他。那些人罵了幾句艸,把屍體推到石灰粉裏去。
對麵的孩子斷氣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求你不要離開我。
我終於明白到後悔了,如果死的是我就不會那麼愧疚了。如果我早一點說就好了,如果早一點去死就好了。
伏荷你好。
伏荷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