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隨後她又小心翼翼的把手機碎片撿起來,不能丟,她要送到修理處去。萬一能恢複呢?萬一隻是很小的機率能恢複回來呢?
她低著頭,過去一個學期的時光在眼前紛紛而過。忌憚的同學,生硬的關係,班級的門牌上寫著f。
一切都和原來不一樣了。
她和那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不再有群發通知的消息,不再有例行作業分發上的那一瞥,也不會再有舒非作為班長小聲提醒主任檢查的時候。最細最細的線,也早就隨著隔閡斷掉了。
沒辦法像其他同學一樣光明正大的議論他,每次擦肩而過時都偷偷臉紅,也曾經試圖寫一封表白信出來。最後還是因為矜持的原因而否決。
因為永遠不會有肯定的答案,距離是早就決定好的。她永遠也夠不上頂端的舒非,那一點點的距離比天花板上的水晶燈還要艱難。年幼的時候她伸著手去抓,即使無數次出現在視線之內,也永遠沒有觸碰到的時候,
她用力抓著那塊金屬板,淚水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
華玲的屍體被發現是一個星期後的事情了。
雖然死者親屬——也就是孟良非異常激動,對警方要求一定要嚴懲凶手。但是有時候這種虛張聲勢的做法並不好用,尤其是在連續殺人案出現之後。人們的恐懼神經就像是麻痹了一樣不好用,輿論也開始變得疲憊。
所以無論孟良非怎麼痛呼,怎麼試圖引起人們的注意,都未能如願。這件案子以證據不足為由判定為意外,也就是說默認了華玲是自己製造出滿身傷痕然後再對著堅硬的水泥撞上去的。雖然荒唐,卻是事實。
警方愛莫能助,他們最近的破案壓力太大了。連續幾起意外死亡已經搞得焦頭爛額,這時候還抓到了關鍵嫌疑人。最重要的是貌似扯到了幾個市內的大家族,頓時破案變得棘手起來。這時候孟良非突然出現堅稱自己老婆是被人害死的,但又拿不出任何有效證據來。警方的態度當然就是好言相勸,最後不了了之。
無論多少的悲愴,都隻是八卦小報上的一點緋聞而已。即使是新聞也無法體諒當事人的情緒,他們重視的價值和新鮮度往往和人們的意願背道而馳。人們熱愛死亡隻是因為死亡本身帶來的刺激,和身處其境的感想沒什麼關係。悲愴的孟良非在意識到這個事實後,也漸漸放棄了起訴。
其實就算他起訴也沒什麼關係,因為這將是一個無法受理的案子。他甚至找不到犯罪嫌疑人,隻有虛無的猜測——華玲曾經在韓家的婚禮上不慎推了陳湘香,而陳湘香之前是他父親董世桓包養的情人。那件事可能導致了陳湘香的流產,而現在她在針對這件事情報複自己。
即使猜測也沒什麼用,陳湘香傍上了更有力的金主,而以孟家現在喪家之犬的架勢完全沒有能力複仇。自從董蘭死後他們失去了韓家的庇護,唯一的一點管理權也被侄子毫不猶豫地收回去了。他連追查真相的能力都沒有。
諷刺的是董蘭的母親,也就是他的姑姑在起訴韓家的官司中勝訴了,因為之前報道的關係得到了不少律師的免費援助,得到的撫恤金足夠她下半輩子的生活。而韓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不停的官司和經營危機,以及幾個成員被卷入刑事案件裏。這個害死兩個孟家女人的家族終於慢慢被暗影吞噬了,而華玲是隱形的第三個受害者。
孟良非不知是喜是悲,在接連失去三個親人之後他的生活也一落千丈,掉入了絕境之中。他開始後悔把妹妹嫁進韓家,更後悔卷進同韓家的交易。但是事實不會給任何人更改的機會。孟良非開始沉默的收拾東西,然後將祖宅掛牌出售,那曾經是他的姐姐竭盡心思保護的財產,也是孟家最後的產業。因為失去生意的支撐他們喪失了大部分進項,而華玲還揮霍掉了不少錢。現在幾乎一無所有,不得不賣掉房子換成現金。
他開始鄭重的思考以後的計劃。在拎著行李離開自己的家之前,將妻子的骨灰托付到了殯儀館裏。那個曾和他共度大半生的女人,雖然愛哭愛笑,也熱愛購買奢侈品維持體麵。卻仍然在死後牽動了他的心,讓他痛苦的不能自己。
而董蘭的屍骨安放在郊外的公墓裏,墓前有無數路人送的鮮花。即使作為墓主人的想法,也不會歡迎他這樣的人去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