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侯爺!”中城校尉張宿帶領眾兵丁,齊齊向孔永的背影施禮。直到馬蹄聲徹底消失不見,才敢再度將身體挺直,不知不覺中,大夥兒看向劉縯的目光裏,就帶上幾分惋惜。
可惜了,太可惜了!院子裏那姓劉的鄉下莽漢,恐怕根本不知道寧始將軍是什麼來頭?!更不知道,他剛才錯過了多大的機緣!!
要知道,孔永這個寧始將軍,可不是那種拿一份俸祿,然後養在長安城內混吃等死的擺設!而是手握數萬精銳,隨時可以替皇帝征討不臣的實權大將。如果他想要全力栽培某個人,甭說是區區校尉,就算偏將軍,也是抬抬手的事情,根本不用耗費太多力氣。
此外,這孔侯爺,還是正根正葉的聖人後裔。全天下的讀書人,隻要還自認為儒門子弟,就都會對他禮敬有加。而大新朝,上到皇帝,下到鄉間的亭長,十個官員裏頭有八個,都是儒家弟子!大新皇帝之所以能毫無阻礙地從漢末帝手裏接過皇位,也仰仗儒林甚多!
換句話說,如果姓劉的鄉下莽漢剛才不是故作清高,而是欣然接受了崇祿侯孔永的招攬,半年之內,其官職就能跟張宿齊平,一年之後,就能對張宿發號施令。而此人,居然選擇了婉言相拒。此人,真的是腦袋被馬蹄子踩過,傻到了極點!
“殺人啦,有強盜大白天當街殺人啦!救我,救我,你們五城將軍府的人不能袖手旁觀!”魏姓惡少忽然從昏迷中醒來,扯開嗓子大聲呼救。
“閉嘴!”中城校尉張宿幹脆利落地舉起劍鞘,直接將魏惡少再度抽暈了過去。“都怪你這廝多事兒,再叫,再叫老子把你直接送你去盧龍戍邊!”
與普通士兵不同的是,此刻他心裏除了羨慕、嫉妒和惋惜之外,還多出了幾分畏懼。上一次受王固的指使汙蔑三娘,已經引起了中大夫揚雄的反感。正費盡心思托人說小話,希望能把此事翻過去,誰料今日又惹上了崇祿侯!
那崇祿侯孔永今日雖然沒有故意為難他這個區區校尉,可大人物們的心思,有誰琢磨得透?若是許家三小姐哪天忽然想起來了,再去侯爺麵前添把柴火,張某人這個中城校尉,恐怕就徹底當到了頭!
全長安城誰不知道,負責維護秩序的五城兵馬府將佐們,個個屁股底下都坐著一大堆屍骨。上麵不查則已,隻要一認真查,根本無須栽贓嫁禍,就能讓大夥個個腦袋搬家!
“我先送舍弟和許家姑娘去許夫子家,免得他老人家擔心。稍微晚些時候還會過來看一眼。既然孔將軍已經出錢將宅子買下,就麻煩您老組織人手盡快把行李收拾好。咱們盡量趕在明天中午之前,啟程離開長安!”
正急得火燒火燎間,耳畔又傳來了劉縯的聲音。卻是此人將萬府管家拉到了一邊,帶著幾分憂慮大聲叮囑。
“劉大哥盡管去忙,小弟今天就帶人守在這裏。您放心,隻要小弟還剩一口氣在,誰也動不了萬大嫂母子半根寒毛!”忽然間靈機一動,校尉張宿大聲表態。崇祿侯走了,他身邊的親信孔奇卻留了下來。此刻不趕緊選邊兒站隊,更待何時?
“有勞校尉了!”劉縯略作遲疑,就明白了張宿的“良苦用心”,所以也不說破,笑著向此人拱手。
“應該的,應該的!”張宿瞬間眉開眼笑,從頭到腳透著陽光,“這本來就是下官份內之事!下官今天之所以來得晚了些,是因為上頭臨時有差遣,並非有意耽擱。”
這話,同樣是說給孔奇聽的,與其他人無關。劉縯聽了,忍不住又笑著搖頭。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自己不必總是為萬夫人母子的安全而過於擔憂。接下來可以專心安排護送母子二人返鄉的旅程。
他原本就沒打算在長安逗留太長時間,先前是因為劉秀入學受阻,才不得不多住了幾天。如今自家弟弟的入學問題已經徹底宣告解決,馬三娘也有了安身之所,再加上萬夫人母子急於返鄉這一重要因素,幹脆決定第二天上午就動身離去。
回到客棧,劉縯把自己的打算跟鄧晨一說,鄧晨毫不猶豫地就表示了讚同。事實上,雖然未像劉縯那樣急出病來,最近的一連串打擊,使得鄧晨的心情也極為沉重。在長安一天都不想多待,巴不得早點兒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劉秀和鄧奉兩個自然非常舍不得,但是,他們卻不能因為舍不得大哥和叔叔,就置萬家母子的安危與不顧。在客棧裏陪著劉縯和鄧晨收拾了一晚上東西,第二天,含著淚將後者連同萬家的馬車,一並送出了長安城外。
“你生性善良耿直,做人的道理,從小就不需我這個做叔父的多教!”眼看著十裏長亭在望,鄧晨緩緩拉住坐騎,扭頭看了看跟在後麵的鄧奉,笑著叮囑,“但學業上,卻需要加倍努力才行。切莫因為恩師不在四鴻儒之列,就喪失了進取之心。須知自古師父領進門,修身在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