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宮
眼前的太後已是換了一塊又一塊帕子, 眼睛腫的像兩隻核桃:“可憐孤的妹妹,就那麼走了。”
“兄弟姐妹那麼多,孤與你母親的感情最好,我們自小便在一處玩鬧,刺繡,習字。”
“你母親就那麼走了,孤恨不得跟著去,心裏這些年,最最放不下的便是你。”
“一出生便沒了娘親, 孤命人四處尋你,始終沒有你的下落。可恨你那父親心狠手辣,把我們郝連一家都屠了個幹淨。”
太後絮絮叨叨,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若是之前沒注意過太後的細微之處, 白梨梨真的就信了。
白梨梨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用過的帕子甩了一地, 直接用袖子擦滿臉的鼻涕眼淚。
天知道粉黛在袖子上塗了多少煮過的薑汁。味道不大,可是依舊辛辣。
輕輕一抹,這效果,嘖嘖……
“妾早年流落江湖,進宮不過是混口飯吃, 誰知妾的母親竟然是被裴晉殺死的,妾心裏難難難難……過過……難過啊……”抽噎的喘不上氣,話都說的費勁。
太後被白梨梨這一哭, 打亂了呼氣的節奏,深呼吸幾口氣,仍是憋的氣息不穩。帕子捂著嘴,好一陣子才緩過來。
剛要再抒發一下內心的情感,眼前的香妃又開始了。
“妾很想想想想……念念念……想念……太太太後……啊嗚嗚嗚嗚……想啊……”
太後又開始深呼吸,直到坐著也緩不過來,站起身扶著宮女大口喘氣。
白梨梨手指縫裏看著太後那搖搖晃晃的雙腿,往自己這裏剛邁了兩步,抽抽噎噎的聲音再次響起。
“太……太太後後後……妾妾委實不知……裴裴晉……這般……心心心狠……”
太後再度捂起胸口,臉色由紅變紫,口中斷斷續續吐出一直想說,卻一直憋在嗓子眼兒的話。
“阿梨,孤有個最大的秘密,憋在心裏好些年了,今日,孤一定要告訴你。”
白梨梨慢慢止住哭泣,太後今日這番大戲,不就是為了這個“秘密”,怎能不讓她演下去。
“當年,你母親要嫁給南梁皇帝為貴妃的,原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誰料裴晉從中作梗,硬是拆散了他們。”
就這樣?
白梨梨抽抽搭搭,並未接話。
太後咳咳嗓子:“其實,南梁皇帝與你母親認識在先,早就私下定了情。”
哦?
這個有意思,白梨梨總算抬起了頭。
“那年的燈會,我與你母親一同在河邊看花燈,猜燈謎。錦瑟是出了名的才女,那麼多的燈謎,她一猜便猜中。如此,引起了一名男子的注意。那男子借故與錦瑟搭訕,我們並未理會。不料突然下起了雨,我與你母親東躲西藏,躲進了一艘烏篷船暫且避雨。巧的是,那男子也在。”
“那男子可是南梁皇帝?”白梨梨問。
“正是,他喬裝打扮來我北梁,不想遇上了你的母親,就此一見傾心。後來南梁皇帝暗中查訪,得知那是郝連家赫赫有名的三女兒,便提出兩國聯姻,永結同好。”
“那裴晉又怎會娶了我母親?”
太後歎口氣,抹抹眼淚,“那裴晉是迎親使,半路貪圖你母親的美色,便將你母親劫入府中。南梁皇帝很是憤怒,可是手中並無兵權,奈何不得裴晉。”
“裴晉並不喜我母親,也不喜歡我。”白梨梨哭訴,很是悲傷。
“你母親與裴晉並非良配,那裴晉是個惡毒之人,心胸狹隘,總是懷疑你母親與南梁皇帝不清不楚。”
這個白梨梨已經聽過了,便老老實實不說話,讓太後繼續說下去。
太後瞅了一眼酷似郝連錦瑟的臉,趕忙厭惡的閉上眼睛,緩緩道:“孤暗中得知,先夫……也就是先帝,暗中給你母親下了死命。那時候你還未出世,先帝竟然拿你的性命逼迫孤可憐的妹妹,要她暗中偷取裴晉手中的兵符與布陣圖,以用來偷襲南梁。你母親當然拒絕了,於是——”
太後拉了個長音,見白梨梨麵色有變,充滿驚訝和憤慨,這才繼續道:“於是,先帝設計你母親與南梁先帝偷情,被裴晉正好撞了個正著……這才有了後麵的事。”
抹抹眼淚,太後又道:“因為恨你的母親,南梁國滅後,裴晉竟然殺害了我郝連一家百十多口人。孤,死也不會放過他!”
“竟然是先帝做的怪,真可恨呐。”白梨梨滿臉憤怒。
太後歎口氣,似是不經意的說道:“都過去了,雖有父債子還的說法,可你不可……唉!”
白梨梨似是丟了魂,目中無神,隨後又是捂臉大哭。
太後十分滿意她的反應,撚著手裏的佛珠,仰視供桌上的神佛,嘴角彎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
*
剛出了永樂宮,白梨梨以袖遮麵。旁人當是她傷心的哭,其實不過是被薑汁辣的眼睛疼,此刻有些畏光。
扶著她的粉黛步子一停,手指掐掐胳膊肉:“哎哎哎,抬頭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