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自己依然在林醫生的辦公室裏,躺在那張回憶往事的床上,她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她想起來了。
在她懷孕的那幾個月裏,她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去迎接那個小生命。
她甚至想好了,等他生下來以後,自己在月子裏要怎麼帶他,怎麼學習給他洗奶瓶和換尿布,怎麼一點一點先把他拉扯大一些,一邊自己繼續準備申請JSD的學位。
她需要向學校方申請帶著寶寶一起去聽課,等到寶寶一歲多的時候,白天可以把他留在家裏,請一個保姆來看護他。
她已經查詢過了學校的課程安排,必修課不算太多,她可以盡量全部選擇上午去上課,等下午盡量早一點回到家裏,就可以自己陪著寶寶玩耍,帶著寶寶一起在家裏看書學習了。
等到他兩三歲的時候,就帶他回京都,正式把這個小家夥給介紹給家裏人。
她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要怎麼樣教育他,怎麼樣讓他接受自己沒有爸爸的這個事實。
如果阮家不能接受,她就把婚事給退掉,然後自己帶著孩子生活。
有了寶寶的日子,將會是幸福而充實的。
可是,孩子在她毫無準備的時候到來,又在這個時候忽然以這麼慘烈的方式離她而去。
這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大概是天底下最殘忍的事。
華老先生已經把燈給打開了。
梁真的眼睛還不能完全適應屋裏忽然亮起來的光線,她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但是,這光明讓她覺得非常舒適。
剛才那混沌的黑暗,和黑暗中忽然出現的那麼多可怕的人,打火機照著的可怕的血肉模糊的嬰兒的身體,都讓她充滿了恐懼,生怕在那樣的黑暗中再一次出現這可怕的場景,重複那些可怕的事。
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這時候林醫生已經進來了,他擰了一條溫熱的濕毛巾遞了過來。
梁真接過,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林醫生在旁邊坐了下來,“你還好吧,需不需要來點鎮靜劑?”
梁真搖了搖頭。
“我想應該不需要,謝謝你。”
她拿毛巾擦了一把臉,然後把毛巾遞過去,“可以幫我擰一條更熱一點的嗎?”
林醫生於是多加了些開水,擰了一條能夠用來熱敷的毛巾,很熱又不至於燙傷的溫度,遞過來。
然後,他把屋裏的空調也給打開了,給她把暖氣給開到了最大。
天氣其實還沒有冷到要把空調開到那麼大的地步,但是梁真確實感覺到渾身都發冷。
梁真接過,然後把毛巾給捂在了臉上,覆蓋著整張臉,讓毛巾上的熱氣慢慢地吸到肺裏去,差不多兩分鍾的時間,才覺得整個身子都稍微暖了起來。
因為知道自己的孩子並沒有死掉,所以梁真再次回憶起那個畫麵的時候,沒有當時那樣的悲痛。
她把毛巾還給林醫生,然後用力地揉了揉太陽穴,才緩緩說道:“我似乎記得我小的時候,沒有那麼怕黑。我讀小學的時候,曾經因為被老師留下而晚回家,我一個人走夜路,並沒有害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