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沁雅沒想到自己能深夜裏騎著快馬在盛京城狂奔,更沒想到她會在一個男人懷裏,與他同乘一匹馬。夏夜裏,熱意剛消,騎在馬上卻涼風習習,可沐沁雅卻沁出了滿身的汗,後背抵著趙琰的胸膛,似乎連他的心跳她也能聽得見,咚咚作響,似是直直敲到了自己心裏。
趙琰將大氅轉到身前,盡量遮擋著身前小女郎的身影,夜闖她閨房已是無奈之舉,他更得盡力不讓路人看清端倪,以免毀她閨譽。
急奔而行,不過一刻,趙琰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將手遞與她接她下馬,沐沁雅一愣,與趙琰對視了一眼,也不作猶豫,將手便搭到了他手上,轉眼之間,身影翻落,已是站在他身旁。趙琰沒有放手,而是拉著她向府內走去,她抬頭看了下門匾,不是寧王府,居然是秦府。
進到第三進院子時,就見秦元朗從屋內奔了出來,看見她似是見到了救星一般,急道:“快!快去看看澄明!”沐沁雅看著他泛著猩紅的眸子,怔了一下,隨即跟在他身後小跑著進了屋內。
一進去,就見站了滿滿一屋子的人,沐沁雅知道事態緊急,便直奔內室而去。一進內室,見到榻上臉色脹紅,昏迷不醒的小兒時,沐沁雅心裏不禁跟著顫了一下,那日還活蹦亂跳的孩子,今日卻瘦脫了型,毫無生氣地躺在了這裏。
她不做遲疑,當即給他診了脈象,她從藥箱裏拿了一刻安宮牛黃丸出來,那日她做了十六顆藥丸,給了老太君十二顆做壽禮後,虧得她還給自己留了這幾顆,對著身後的趙琰道:“他昏迷已久,這藥他咽不下去,隻能磨成藥粉,以鼻伺藥了。”
趙琰拿著這藥出了內室,不過片刻,便將藥粉拿了進來,她將這藥給小兒喂下去後,轉身對著趙琰說道:“你將這幾日他服用藥物的藥方和殘渣給我留出一份,我懷疑他得的不是病,而是中毒。”
趙琰黑眸緊縮,臉色陰沉下來,點了點頭,便又出了內室。
沐沁雅看著眼前的方子,皺眉深思,這的確是張治療風寒逆邪的藥方。
“怎麼,方子有問題?”趙琰問道。
她搖頭道:“最初澄明得的就是小兒的風寒之症,那這方子就沒什麼問題。對了,藥渣呢?”
“我讓元朗去了後廚拿那藥渣,一會子就該過來了。”
話音一落,就見秦元朗掀了簾子進了這內室,見他搖了搖頭,趙琰臉色一冷:“怎麼回事?”
秦元朗臉色也不好看,道:“那婆子已是讓我拎到了院裏,這會子正跪著呢!她隻說熬完了藥,藥渣就倒了,旁的就再也問不出什麼了。”
趙琰聞言,眉頭緊皺,薄唇緊抿,眼中煞氣氤氳。
“殿下,我剛剛給澄明服了藥劑,撐過今夜應是無礙。”聽著沐沁雅如此說道,趙琰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郡主,不妨隨我出去問一問罷。”
出了內室,堂中之人皆起身看向他們。趙琰歎了一聲,道:“這會子是挺過去了,隻是得在明日之前查出澄明所中之毒才行。”
趙琰此言一出,眾人皆驚,中毒?誰會給這個隻有五歲的小兒下毒?
秦徵的夫人柳氏驚呼道:“中毒?!這要是在明早兒之前查不出來,澄明會如何?”
這倒是問出了所有人心裏的疑問,一時間堂上所有人都看向了沐沁雅,連趙琰也一錯不錯地看向她,沐沁雅苦笑道:“能解是能解,隻是孩子太小,身子難免會受些個損傷,最好還是知道所中何毒,也好對症下藥。”聽她如此一說,眾人提著的心也微微放了下來,再怎麼著,好歹也能保著一條命。
隻有秦政和趙琰臉色依舊難看,沐沁雅心裏暗道這秦元慶不才是那小兒的親生父親麼?怎麼感覺趙琰仿佛還更緊張那孩子一些呢?
“去提那婆子進來!”趙琰聲音低沉,透著一股子冷意。
秦元朗聞聲便去了院子裏將那熬藥的婆子給提了進來,那婆子一進來就急忙告饒道:“老奴不知啊,老奴什麼也不知啊!老奴熬完了藥,就將藥渣倒了,怎會知道二郎君會在夜裏來要那藥渣啊!”
“澄明所中之毒既淺且慢,這毒是在澄明患上風寒之際開始下的,也就隻能混在膳食裏,或者湯藥裏,隨小兒服之,隨著病情日漸加重,就是診察脈象,也隻會讓人覺得是小兒風邪入侵,陰毒內寒加重,以致病情積重難返。”沐沁雅聲音如珠玉激撞,洋洋盈耳,那婆子一聽,不禁抬頭看向她。沐沁雅朝著那婆子一笑,道:“其實,不靠藥渣也能查出那藥的底細來,剛剛澄明用過藥的那個藥碗還在呢!向你問那藥渣,隻不過是用那藥渣查起來方便罷了!”
趙琰頗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翹起一絲弧度,眼睛緊盯著這婆子道:“倘若要我們自己查出來,你可就不能像現在這般毫發無傷了!就算最後與你無關,你也逃不了一個失察的罪名!”
婆子一聽頓時嚇得趴在地上,不斷告饒道:“主子,真的不是老奴,老奴一家子都在府裏當差呢!若是我想害這小主子,那不是拉著一家子往這火坑裏跳麼?”
“那你將這幾日熬藥時接觸過的人都一一細稟來,記住一個人都不要放過!”趙琰道。
那婆子一聽,點頭如搗蒜,便將這幾日裏熬藥時接觸到的人都一五一十地給說了。
秦政從這婆子的絮叨之中聽出了些個端倪,抬頭吩咐道:“這方子是宮裏的太醫開的,藥材是從府裏的庫房裏拿的,藥是這婆子煎的。去叫庫房拿藥的阿大過來問話!”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沐沁雅一笑,接著又問向那婆子:“那藥渣你每日都倒在何處?”
婆子聽著問話,忽地抬頭,臉上露出一股子似驚似喜的神情來,嘴裏直道:“老奴想起來一件事,後廚裏每日的泔水都是陳老四來收,這幾日陳老四說他老娘病了,夜裏離不了人,所以這些個日子來收泔水都是提前了一個時辰。每回都是小主子的藥剛剛熬好,陳老四就到了。”
趙琰吩咐一旁的暗六去查那陳老四底細,暗六剛走,就見秦元朗提著阿大過來了,誰知問了話後,左不過就是那幾句“是按著方子抓的藥”之類的答話,再問就說不出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