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弟。”孫鐵握住常聞哲的手在笑:“真是天涯何處不逢君呀。”
“可不。”常聞哲還是無法將眼前的市委書記與那個儒雅敏銳的文人老孫聯係在一起:“您可是前朝阮郎又重來。”
孫鐵很欣賞這樣含蓄的誇獎,笑意更爽朗了。
常聞哲發現他與兩年前見麵的時候似乎沒什麼變化,還是眼光敏銳,目光炯炯,握手溫暖有力,文人氣質清晰可見,笑得依然是那麼爽朗,國字臉依然輪廓分明,一件夾克衫,一條洗得發白的長褲,一雙不倫不類的旅遊鞋,隻是多了一些花白的頭發,眼角也多了一些皺紋而已。
“各位。”孫鐵注意到所有的與會者都注意到了了常聞哲的出現,也聽見了這位新上任的市委書記與他之間的談話,眼裏的反映截然不同,或欣喜、高興、如釋重負;或驚訝、詫異、不解;當然還有厭惡、反感、出乎所料。他對著與會者笑了笑:“需要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嗎?”
“不必了。”常聞哲說道:“我跟各位領導都見過麵,也有些是老熟人了。”
“各位領導好。”他走過去,和城建、規劃、房產、供水、供電、城投、銀行、市政、園林等等部門的頭頭腦腦握手致意。
“聞哲。”開發區的胖墩墩的馬區長笑著對他說道:“什麼時候成了孫書記的小老弟?我們可是哥們!”
“下次打牌的時候,我可不坐您的下家了。”常聞哲很喜歡這個彌勒佛似的老好人:“一張牌也吃不上。”
“我們拭目以待。”馬區長笑得連滿臉的肉都在跳舞:“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恐怕小老弟這次可躲不開了。”
常聞哲心裏一動,他知道孫鐵選擇在這裏與他重逢一定不是心血來潮,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也絕不是一次普通見麵那麼簡單,後麵一定隱藏著什麼玄機。
“童處。”他看見了從省公司調來接替楊漢生的童雕,就走過去打招呼:“對了,現在應該叫你童總了。”
“我們也叫老相識了。”童雕在和他握手:“可沒想到你手眼通天。”
常聞哲知道這個新上任的電力公司老總有些嫉妒他,並不是眼前那個一臉笑容的孫鐵,而是孫鐵背後那個炙手可熱的國家領導人。他在省裏開會和其他一些場合裏和這個處座打過一些交道,與童雕一起在牌桌上坐過,他到娛樂場所找小姐,常聞哲也跟著付過幾次款。聽說此人心胸狹窄,有些小肚雞腸的,今天看來的確如此。便笑笑,沒有回答,讓童雕自己去猜,去想。
“這個常聞哲可是個名人。”孫鐵還在說著:“前幾天,我陪著省委書記到三峽大壩去,書記還問起他,念念不忘常聞哲幫他買到的那本光緒刊本的《白雪齋詞話》,那可是書記遍尋不得的,居然給他找著了。”
“也就是碰巧而已,那隻是偶爾碰上的。”常聞哲在解釋:“書記已經有了前六卷,我也是無意中碰見後兩卷的”
這是真的。他現在到白姨家去的時候,李玉如自然也在,彼此已經很默契了,就一起幫忙做飯,趁白姨一轉身的功夫,兩人還飛快的可以嚐嚐農夫山泉的滋味,然後就趁著飯前的一些時間,把白姨家的一些舊報紙和廢油壺拿到收廢品的地方去賣,穿得花枝招展的李玉如偏要跟著,“你到哪裏,我都要跟著。”
就在東湖路邊的一條小巷的角落裏,有一個堆積如山、塵土飛揚、臭氣熏天的廢品收購點。也就是無意一瞥,就看見了幾個肮髒的扁絲袋裏全都塞滿了發黃的書籍,而且大多是有關宋詞的老刊本和一些詩詞叢話,就有些喜出望外的打聽了一下,原來是一個老教授過世了,兒孫們在清理東西的時候,就把書架上的舊書一股腦全讓收走了。“那是兩百塊錢。”收廢品的潛江人指著那幾袋書籍說道:“明天運到紙廠去。”“給你五百塊錢。”李玉如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書歸我了。”那是一次意外的收獲,一次如獲至寶的發現,那兩卷殘破的《白雨齋詞話》隻是冰山一角,常聞哲欣喜若狂的向李玉如道謝,那個妖精卻有些不高興了:“你看我的時候,眼睛怎麼不會放光?”
“順便告訴你。”孫鐵說道:“最近有一個北京的電話也問起你,說是有一個三星將軍專門委托他們詢問你的情況。你這個普普通通、貌不驚人的小主任還真不簡單,什麼時候認識了軍隊的頭麵人物?”
“那是老爺子隨便問問而已。”常聞哲有些感動,也有些謹慎:“沒什麼來往,隻是碰巧認識。”
這話一問一答說得再明白不過了,所有的人都露出會意的微笑。
“孫書記。”常聞哲小聲的提醒他:“我目前還在停職檢查,我的組織審查還沒有做出結論呢。”
“已經出來幾天了。和我猜想的一樣,與楊漢生貪汙受賄案無關,清清白白的,工作也算勤奮。”他扭頭問著童雕:“你說是嗎?”
“是這樣的。”童雕極不情願的點著頭,他多少遲疑了一會兒才說:“常聞哲,過了黃金周到辦公室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