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孫妙晴推進房間裏的。
他總是不能習慣那張迎麵掛在磨砂玻璃的那幅噴繪的彩色照片:粉色佳人笑得很甜,穿著泳衣的身上雖然披了一條浴巾,卻依然顯露出她那凸凹有致、亭亭玉立的身材,背後山上的鬱鬱蔥蔥的綠意更增添了美女那有些傲慢和霸道的氣質,還有強烈的幸福感。這是一個懂得自身價值而且善於表現的女子,她隻是身體稍稍有些傾斜,照片上就似乎完全依偎在常聞哲的懷裏,溫馨浪漫,自然極了;常聞哲看著自己總感到有些別扭,不知在想著什麼,高高在上,卻顯得不夠專注,他覺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有意無意地瞟了孫妙晴一眼,那個不知名的攝影者就很聰明的按下了快門,留下了那個瞬間。
“曉倩。”他皺了皺眉:“這張照得不好,得換一張。”
“好啊。”她依然笑得甜甜的:“幹脆換一張婚紗照得了。”
常聞哲無言以對。
“嚇壞了吧?別怕,我並不逼你。”她笑著從鞋櫃裏給他拿出那雙棕色鞋麵、有一叢蘭草的拖鞋,還是那句話:“歡迎先生回家。”
“我有些感動。”他急忙補充說:“我指的是你的歡迎詞。”
“這是作為先生的太太應該說的話。”孫妙晴湊上來給了他一個吻:“先生請自便,小女子這去給先生做飯去了。”
常聞哲知道這個美豔動人、紅得發紫的大明星真的挺喜歡他,而且有時不惜低三下四、委曲求全,也要纏著他,但他始終對於娛樂圈和文藝圈總是有著一種強烈的抵觸情緒,對於那些混跡於其中的女子更是避而遠之,他知道為了在歌壇上迅速竄紅,為了能在影視中演上好角色、在綜藝演出中排上好節目、或者能唱上一首好歌、贏得更多的出場機會和上鏡機會,她們會不擇手段,純潔、貞操、道德底線對於她們而言,隻是一句空話,早就隨風飄到喜馬拉雅山的另一邊去了。
娛樂圈的潛規則前幾年不是因為有某些女人不甘心而鬧得沸沸揚揚,最後不依然用一句“你情我願”不了了之嗎?作為一個如日中天的大明星,孫妙晴雖然早已經趟過了那條肮髒的河流,不需要為了某個角色和某隻歌曲而出賣色相,但她以前的生活呢?那麼多的緋聞男友,那麼多的皇親貴族,還有腰纏萬貫的富商大鱷呢?恐怕佳人早已不是粉紅色的了;他記得她曾經對他說過,她會在適當的時候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也許到現在為止,雖然她一直在稱呼他為自己的先生,那會是真實的嗎?
他覺得自己似乎也在演戲,卻有些笨拙,有些心不在焉,隻是絕不僑情,絕對在本色出現。孫妙晴可是個大忙人,因為演出、廣告、電影、電視劇、專輯,往往一連好幾個月不見蹤影,除了每天必到的電話和數不清的短信,更多的是聽她的忠實粉絲楊菁菁和錢鳳柔給他講一些從她的博客上和娛樂新聞中看到的消息,或者在拍電視劇,又接了一部電影,為了一張新專輯的發行飛來飛去的,出席一大堆全國各地的歌友見麵會還有廣告代言,但是隻要她回到武漢,她就會軟磨硬套的把常聞哲哄到位於東湖天下的家裏,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陪陪自己的太太,過過家庭生活。”
他感到一些尿急,穿過寬大明亮的客廳走向衛生間。客廳裏的索尼音響開著,一大牌指示燈隨著音樂旋律上下閃動著,那是一首悠揚的小提琴協奏曲:一艘貨輪從多瑙河上駛過,浪花翻卷,波光粼粼,太陽莊嚴的照在岸畔城牆般的樹林上,藍天白雲,青青草地,萬物萌發,春意盎然。他很高興自己還記得小時候曾被母親逼著拉過無數遍的這首曲子,一邊跟著哼起《藍色的多瑙河》,一邊拉開了衛生間的房門。
不知為什麼,衛生間裏白蒙蒙,霧茫茫的,他馬上就被劈頭蓋臉湧過來的水蒸氣團團圍住,還有很溫暖的潮濕。透過水霧和蒸氣,似乎在那不遠處有一個人影,高高的個子,全身赤裸著,由於朦朦朧朧,看得不那麼真切,也不那麼清晰,但肯定是個女子,能感覺到一頭的披肩的長發,還有胸部的隆起和那個翹起的腚部。於是,在施特勞斯的《藍色的多瑙河》的音樂聲中,在美的電熱水器的水灑發出的嘩嘩水聲中,他聽見了一個女高音在尖利的叫著,就像是每年的“九一八”照例會響起的,提示國人的防空警報。
“曉倩!”他狼狽不堪的從衛生間裏退出來,正遇上聞聲而來的孫妙晴,他很不高興:“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家裏還有別人?”
“壞蛋!”她目光如炬:“一個大男人,跑到衛生間裏幹什麼?”
“你說我跑進去幹什麼?當然是去方便了。”常聞哲有些哭笑不得:“難道我會跑進去看風景不成?”
“先生,那裏麵真的有風景呢。”孫妙晴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推推常聞哲:“壞蛋,到我房裏的衛生間裏方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