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挺喜歡常聞哲給他準備的那副寬邊眼鏡。
平光,塑料腳架,很樸素,戴上去,再加上一頂不知從那裏找到的鴨舌帽,老爺子就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如果把他放在武漢三鎮的任何一個街頭巷尾,他完全可以自由自在的溶入人群裏,隻不過是一個有些嚴肅,有些沉默寡言,精神很好,勁頭十足的老爺子,就像是剛睡過午覺,出門找人聊天,或者尋人下象棋似的大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誰會想到他竟然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三星將軍,一位在軍隊裏可以呼風喚雨的決策人物,一位幾乎知曉共和國所有秘密的關鍵人物。
老爺子自從和常聞哲溜出武漢國際會展中心,在萬鬆園路乘上這輛常聞哲租借的雪佛蘭賽歐轎車以後,就一直對那副眼鏡愛不釋手。
“地攤貨,值不了幾個錢。”他有些發笑:“您喜歡就拿去吧。”
“瞧瞧,很般配的。”老爺子依然很感興趣:“戴上一副眼鏡,小朋友不覺得我也有些文人氣質嗎?”
“您就算了吧。”常聞哲哈哈大笑:“鷹一般銳利的眼睛,雄獅般的大嗓門,獵豹般的暴躁脾氣,老虎般的常者風範,那可是天生的軍人。”
“我可是哈軍工學機械的。”他有些不服氣:“如果不是在大學裏就入了伍,我也許就是一個合格的工程師,或者是個頂尖的專家。”
“您天生就是當兵的料,我們的軍隊有了您真是軍隊的幸運。”他提醒著老爺子:“真的讓您坐下來吟詩作對,舞文弄墨,學斯文,扮深沉,我敢保證不出三天,您就會拂袖而去,還會粗聲粗氣的罵娘呢。”
“小朋友不也是當過兵嗎?我打聽過了,還是個表現不錯的小軍官。”老爺子為自己的情報準確而洋洋得意:“為什麼你能夠如魚得水、瀟灑自如呢?”
“老爺子,您就別把我拉出來說了。”他在叫苦連天:“你知道的那個妖精對我的稱呼就是土匪,她總是說我是無知者所以無畏,憑著一身橫肉,一把力氣,和一點點聰明,我行我素,狂傲不拘,她總是說我今生最好的職業就是當兵,當然不是當您手下的兵,而是是占山為常、呼嘯山林的山大常。”
“有趣!那個姓李的女孩子說的不錯,你就是一塊當兵的好材料,我從一開始就想把小朋友重新弄到軍隊裏來,那才叫恰如其分,物有所值呢。”老爺子看著越來越近的長江說道:“放到基層去,似乎有些屈才;放在我身邊又過於顯眼,加上你有一大幫女孩子,和大將軍一樣千呼後擁的,在部隊裏出出進進總不方便,加上你田姨說還是把你放在地方更能發揮你的特長,也隻好放棄了。”
“其實我還是挺留戀部隊的生活。”常聞哲開著雪佛蘭賽歐衝上長江二橋:“單純、熱情、嚴酷、還有些瘋狂。”
“在哈工大讀書的時候,我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文藝積極分子,幾十年下來,居然來了個九十度的大轉彎,成了一個當兵的胚子。”
“老爺子堅決果斷、靜如脫兔,動似雷電的陽剛之氣才是最讓人欣賞的。”常聞哲告訴老爺子:“田姨是個女強人,也最討厭小白臉,她說那些人沒有男人味,說一文一武、一張一弛的夫婦,才叫做相得益彰呢。”
“是嗎?那也見得兵哥哥也有好的一麵。”老爺子高興起來:“你田姨說我是‘老夫聊發少年狂’,說小朋友你是‘雄姿英發,羽扇綸巾’。”
“我聽妖精告訴我,田姨有一個美好的憧憬,很溫馨,也很大但,隻是時機未到。其中還有對您的一些寄托。”
“我清楚,這也是我所希望的。”老爺子接過常聞哲遞過的香煙:“我早就準備好了,老伴早過世了,一個兒子在國外,我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不過,你田姨卻有不少的阻力,政治上的、精神上的、家庭上的、還有兒女的理解。”
“老一輩的事情我無權過問,那可是大不敬。”他駕著車在高高的大橋上奔馳:“不過,如果需要我插手的話,我還是義不容辭的,有些事,我出麵也許更妥當一些。”
“自報奮勇、責無旁貸。”老爺子眯著眼微笑著說道:“小朋友,你不都已經插手了嗎?你田姨還想找機會給你某種獎勵呢。”
“獎勵就算了,我又不想做官又不想發財,有時間我們陪著田姨,還叫上李玉如那個妖精一起找個地方玩玩,放鬆放鬆,吃點東西,讀幾本好書,談一些閑話,哪怕就是一兩天,也是很愜意的。”他給老爺子點上煙:“至少不像現在這樣,總是像閃客似的,還沒說上幾句話就各自東西,”
“等著吧,麵包會有的,希望也總是會有的。”老爺子在安慰他:“不是說知足者常樂嗎?在你田姨退下來之後,才能做長遠打算,人家現在畢竟是黨和國家領導人,又有家庭和兒女,幹什麼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