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74天前無錫高速公路(1 / 3)

“讓開。”常聞哲在模仿著南腔北調的杭州話:“勿好看的,儂和自家女人拌拌嘴,勿好看的,妻管嚴就是羅。”

直到聽見常聞哲夾生的江浙話,劉心怡哇的哭出聲來了。其實常聞哲把她從方向盤後麵拉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在流著淚水,隻是沒有哭出聲來而已。

他多少有些慌張,急急忙忙的鑽進奇瑞QQ6,離合、掛檔、起步、加油,蘋果綠的小車猛地向前竄去,把那些圍過來看熱鬧的人們全都拋到車後了。他從橫跨京杭大運河上的大橋穿過,一邊在各個路口尋找線路指示牌,一邊搶過劉心怡的達夫妮手袋,他知道三月雨一定給他準備了香煙,每次全都如此,這次也不例外,是一包《利群》。

常聞哲在美滋滋的把煙點上的時候,劉心怡的哭聲更大了。什麼叫做號啕大哭,什麼叫做痛哭流涕,哭得那麼投入,那麼驚心動魄,那麼毫無顧忌,除了劉心怡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淚水在她薄施脂粉的漂亮臉蛋上縱情的流淌著,會說話的大眼睛哭得都有些紅腫了,噘著嘴,秀氣的鼻翅扇動著,大聲的喘著氣,憔悴而蒼白的臉腮上卻有了些顏色和光澤。

“哭累了吧?休息一下再哭。”常聞哲看見越來越近的高速公路入口處,在警告她:“收費站到了,你不希望警察把我當成犯罪嫌疑人扣留詢問吧?”

“那樣才好。”劉心怡依然氣呼呼的:“這裏不是某市,胖哥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這裏,就是讓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三月雨。”常聞哲強行將一包紙巾塞進了她的手裏:“那不是還有你嗎?你總不會不管吧?”

劉心怡不反對也不讚成,但她不哭了,雖然還噘著嘴,翹著鼻子抽泣著,但已經沒有了哭聲,她低著頭,用長發掩飾著自己紅腫的眼睛,聽見常聞哲在收費站買的是到杭州的高速過路費。

“現在你可以盡情的哭了。”常聞哲在逐漸把車速提起來,奇瑞QQ6在平坦的柏油大道上跑得很快:“隻要你願意,可以一直哭到杭州。”

“誰說我要回杭州?”她反駁著:“我就不能在無錫玩玩,這裏是我大舅家,我可是在這裏一直讀到高中畢業。”

“你為什麼不早說?”常聞哲後悔不已:“我可連早點也沒吃。本來心想下車以後先去吃點肉骨頭、油麵筋,再去看看香雪海,聽聽二泉映月,讀讀‘無錫錫山山無錫’,有空還去木瀆、周裏轉轉,那可是心馳神往呢,說不定可以到你大舅家喝點老黃酒,聽聽三月雨小時候的故事,不知那時候心怡會不會有這麼多的眼淚?”

“我向我老舅家裏人怎麼介紹你呢?街坊鄰居全都是看著我長大的。”

“願意什麼說都行。”常聞哲說得很輕巧:“到了這邊,還不是聽你安排了。”

“老實交待。”她的眼睛緊緊盯著他:“那條短信是怎麼一回事?”

“不記得了。”常聞哲支吾著:“什麼短信?”

“二郎,你別想耍賴。”劉心怡掏出她那部摩托羅拉手機,馬上就翻到了那條短信,舉在他眼前:“難道這不是你發的?”

他不用看就知道,那條短信的確是他發出來的。

致劉心怡

心怡:我想得很仔細,認為我們還是極不般配。你是名牌大學的才女,我隻是一介武夫;你是人人公認的美女,我卻連自己也感到醜陋;你會有一個輝煌的錦繡前程,我還得為生計而四處奔波;你會一步步的向著係主任的位子進發,我也許會為了溫飽而不得不出外打工。距離太遠不是一個愛字就能夠縮短的,懸殊太大也不是一段邂逅就能夠彌補的。

我們分手吧。雖然我們似乎什麼都沒開始,但我還是希望能夠真實地向你表示自己的真正意思。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而沒有結果又何必開始呢?更沒有必要繼續,我隻能對你說聲對不起,辜負了你的深情厚意,我深表歉意。請你忘記我,就像我將要做的那樣,讓我們彼此隨風而逝吧,我記得你看過那本書。

常聞哲記得很清楚,那是元宵節以後的晚上,白天和楊菁菁從武漢白姨家回來,晚上幫老賀的代班司機出車,已經是午夜時分,他在雲集路原百貨大樓的藍色天空裏接了兩個喝得東倒西歪的政府官員到白龍崗的市委宿舍,那兩位組織部的頭頭居然認出了給他們開車的的士司機就是不久前還以思維敏捷、辦事得力、文采橫溢而經過他們重點培養的對象的時候,有些驚訝,也有些尷尬,更有些感慨,借著酒勁,就胡亂說了些歲月流逝、人生如夢之類的話,下車的時候扔了一張五十的鈔票在駕駛台上,還再三不要他找回餘額。

車外一直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冷冷的雨,已經夜深人靜,雨點顯得很清晰。他望著那張靜靜的躺在駕駛台上的鈔票呆呆得不知過了多久,心裏像外麵的冷雨一樣完全涼透了,竟然有一種淒涼感和一種悲慟感在心裏油然而生,他開著老賀的那輛富康出租車漫無目的的在城區裏晃悠著,找到一個通宵營業的小食店,一個排骨火鍋,一盤花生米,一瓶枝江大曲,一直喝到天色蒙蒙亮,環衛工人都開始清掃大街的時候他才離去,有些絕望的情緒也在油然而生,借著酒勁,一口氣給李玉如、孫妙晴和劉心怡都發出了分手的短信。沒想到按下發送鍵以後,並沒有感到輕鬆,或者如釋重負,相反的有些追悔莫及,釀成大錯的感覺。回家倒頭就睡,一直睡到楊菁菁放學回來,噘著嘴巴要吃飯,他才歎了一口氣,說了句:“掌嘴。”卻不回答菁妹追根尋源的查問,也不向小魔女解釋什麼,他知道自己闖下的禍很大,更大的麻煩就會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