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兩點,南城郊區一條沒有路燈的碎石路上,別克GL8沒有熄火,遠光燈也開著,照亮了小路前方百米的距離,百米外,依舊漆黑深邃。車內兩個紅點忽閑忽滅,煙霧繚繞。
蔣青鸞叛逆,但她並不會抽煙,甚至有些討厭聞到二手煙的味道,但是從兵工廠出來後,她抱著身邊這個不算熟悉的男人嚎啕大哭。蔣家公主被嚇壞了。蔣氏家族的庇護和蔣青天的強勢,都讓這位蔣二小姐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有過被人綁著遙控炸彈如此瀕臨死亡的經曆?雖然那匪徒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身邊這個盤腿坐在駕駛席上佝僂著身子抽煙的男人,但蔣青鸞卻對這個曾經恨之入骨的大刁民提不起一丁點的恨意,盡管她覺得她應該恨他——他在北京把蔣家的驕傲踩在腳下,他搶走了蔣家的兒媳婦搶走了她的嫂子,他三番五次調戲她,她今天之所以會遭遇這場驚魂之旅也是因為他——她的確應該痛恨這個全身上下的行頭加起來不超過五十塊錢的男人。
可是,她突然發現她恨不起來。她突然想起曾經在某一本書裏看過這麼一句話:愛與恨原本就是硬幣的兩麵,把恨翻過來或許就是愛了。她是可以肯定自己是不愛他的,但是她卻很感激他。
原本他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他卻甘願為她自縛雙手上了歹徒的車;原本他可以獨自一人逃脫,但他還是冒險從火堆旁奪了那炸彈遙控器;原本他大可不必陪著她一起等待拆彈的過程,但到炸彈拆除的的那一刻他都沒有鬆開她的手。
在摘除那件炸彈背心的時候,蔣青鸞突然發現那雙握著她左手的粗糙大手是何其地溫暖,這是她這輩子從來都沒有經曆過的溫暖,這種感覺蔣家沒有給她,大哥蔣青天也沒能給她,超跑、奢侈品俱樂部的那些朋友也無法給她。但這個曾經她做夢都想咬兩口的刁民卻做到了。所以她願意在他麵前情緒崩潰,她願意在抱著他哭,她願意讓自己的眼淚打濕他一看就知道是地攤貨的襯衣。
“咳……咳……”雖然不會抽煙,但蔣青鸞還是執意跟李雲道要了一根,火辣辣的煙草味刺激得她咳個不停,連眼淚都咳了出來,但她還是一次又一次將煙吸入肺中,她覺得自己醉了,醉得滿世界都在旋轉。
“不會抽就別抽了,對身體不好。”李雲道抽得很快,將煙頭扔到窗外,黑暗中他的雙目炯炯有神,蔣青鸞是第一次發現他的桃花眼竟然會看上去如此迷人。
“咳……”蔣青鸞又被煙草嗆到了,但她還是固執地不肯將剩下的小半枝煙扔掉,她靠在椅背上,最後幹脆脫了高跟鞋,雙腳壓在大腿下麵,她在笑,她的世界失重了,她的世界在飛快地旋轉。
李雲道瞪了一眼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沒有說話,又自顧自地彈出一支彈,打火機點火,隨後煙霧騰起。四個悍匪死了一個,殘了一個,剩下兩個也全部落網,他本該心安,但是他卻找不到任何一丁點心安的感覺,相反他仿佛覺得一張大網正撲麵而來,他們想他死。他沒有告訴蔣青鸞他懂唇語,中途下車買香燭元寶的管小歐也不清楚,所以管小歐在小店門口給上線打了個電話,李雲道將他說的每個字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