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是我的鄰居——或者說是合夥人更為恰當,因為我不知道他住在哪兒,但每當我有事找他或者他有事找我的時候,我們總不會讓對方失望。
遠親不如近鄰,就是這麼個意思。
“嘿,樂爺,今兒在哪發財呢?”
接起電話,一聽這語氣,我就知道,這小黑,一準又是有事兒求我來了。我稍加思忖了片刻,這才張口答道:
“在潘家園呢,今天是我生日,來撞撞運氣淘淘寶貝,怎麼,有事找我?”
“這哪兒能啊,”小黑的一口京片子不知道是不是跟河南人學的,腔調特別吊詭,聽得我頭皮直發麻,“早知道今天是樂爺您生日,特意籌辦了禮物,請您笑納呢!”
“禮物?”我一聽就奇了怪了,我自個兒生日,可從沒對旁人說過,小黑說要送禮物,這事絕對有蹊蹺,我稍一琢磨,就回過味兒來,“你小子莫不是撿了什麼燙手的玩意兒,想往我這兒扔吧。”
“那哪兒能啊!”小黑口音加重,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刺刺拉拉的嘈雜聲,“哎,樂爺,先不說了,禮物擱您家門口啦,我先跑路了啊……”
“跑路?”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電話已經掛了。
我和小黑的友誼,主要是建立在我仰仗他供貨,而他經常拜托我出手一些不大能見光的東西。從他手裏麵流出來的那些不幹淨的東西,要真算計起來,恐怕夠他槍斃好幾次,再坐好幾輩子的牢了。
這回,他說不準就是又碰到了什麼燙手的玩意兒,這才急不可耐地往我這邊送,甚至都沒來得及跟我談價格——要知道,有一次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件故宮的寶貝,警察差點把整個京城都翻遍了,他還老神在在地坐在我鋪子裏喝茶,招呼我務必給他賣個好價錢……
我越想越不對勁,這到底得是什麼東西,能讓小黑如此驚慌。
三口兩口把杯子裏剩下的飲料喝完,我急匆匆地起身,推門而出,衝到馬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就往琉璃廠趕去。
幸好這時候不是上下班高峰,馬路上還算通暢,不一會兒,出租車就在胡同口停了下來,再往裏,司機就不願意開進去了。
這個時候,我也沒心思跟他磨嘰什麼,付過車費之後,就急匆匆衝下車,“啪”的一聲把門一甩,就往胡同裏衝去。
我這一路上是越想越急,越想越害怕,小時候算命先生的那句“中道崩殂”仿佛時時在我耳邊縈繞著。小黑有多能惹麻煩我是知道的,但就怕這回,他把麻煩給惹我頭上來了。
在胡同裏繞了幾繞,遠遠地已經能看見我那家小店。
店門口的小路上,放著一輛平板小推車,推車上是一個碩大的瓦楞紙箱,長度得有兩米,寬高都接近一米。
看到這個瓦楞紙箱的一刹那,我下意識地打了個激靈。隔著這麼大老遠,看著這個紙箱,我都能感覺到脊背有些發涼,一股森森的寒意直竄我的腦門兒。
我杵在原地愣了半響,這才回過神來,低下頭,長歎一聲:
“這……可真他媽的……是份大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