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崎真紀雖然認出了殷玄正,但他畢竟還算是一個有原則有操守的學者,頗有漢唐古風,為人尚屬端正,自然不可能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隻是在異國遇見故友,認出殷玄正時,才會比較激動。
可是他沒什麼壞心思,並不代表其他日本人也都如同他一般純善。
事實上,當年入侵華夏的日本軍人,都是被軍國主義思想洗過腦的瘋子,一心隻想著擴大疆域,攫取更多的利益和財富。
與川崎真紀同行的日本軍官小澤佐木,就是這樣的人。
小澤佐木從川崎真紀的反應,以及川崎真紀與殷玄正他們的對話之中,察覺到這幾個中國人的不同尋常。畢竟,殷玄正四人都是九大家族中的佼佼者,其神采氣度,自然不是川崎真紀這樣的書呆子型學者可以相比擬的。
這個小澤佐木,繼承了日本人一貫的嚴謹和細致,同時又像是北海道冰原上的狐狸般奸詐狡猾。他以各種理由將殷玄正一行人扣留在沈陽,在這段時間裏,他通過種種手段,最終還是查出了殷玄正四人的真實身份,甚至還包括當年殷玄正在日本上流社會中的風流往事。
查出了殷玄正真實身份的小澤佐木,就像是一個最貪婪的強盜,看見了一座絲毫不設防的寶山。但是奸詐狡猾的他並沒有像強盜般粗暴,反而是對殷玄正等人尤為禮待,試圖以陰謀從九大家族手中攫取到最大化的利益。
殷玄正四人困居沈陽,自然是一心想著怎麼逃出去,也再沒有心思內鬥。
一時之間,形勢倒顯得風平浪靜。
隻是沈陽淪陷之後,一直被日軍重兵把守著。這座有著兩千多年曆史,素有“一朝發祥地,兩代帝王都”之稱,長三角、珠三角、京津冀地區通往關東地區的的重鎮,日本人自然不可能不重視。
尤其是小澤佐木打過招呼,對這四人要“嚴防死守”,因此這個時候,殷玄正四人,卻似是插翅也難逃。
殷玄正四人雖然得到了足夠的禮待,卻仿佛是邛籠之鳥,困頓異常。任他們心中有何等經天緯地之才能,手眼通天之手段,此時卻也沒有絲毫辦法施展。
以這四人的才能,小澤佐木的那點齟齬心思,他們如何會不明白?
小澤佐木一直沒有提出要求,不過是在等著殷玄正四人受不了之後自己找上門去,這樣他就可以占據主動地位,在談判之中,也可以提出更多的要求,攫取更多的利益。
當得知了殷玄正曾經在日本的豪闊手段,這位自詡儒雅的日本軍官,也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貪婪。在他看來,這幾個中國人就像是一座移動的寶藏,手裏握著數不清的奇珍異寶,文玩古董。若是在榨取他們價值的過程中有了哪怕一絲一毫的遺漏,小澤佐木先生也必然會後悔終身。
明知道對方要自己手裏的東西,但自己卻不能給——殷玄正四人,頓時陷入了深深的無奈之中。
殷玄正在日本活動時,雖然曾用過一些文玩之物結交權貴,但那時中日兩國還算交好,其性質也隻算是友人之間的互相贈與。而且當時所涉及的文玩,也都是些價值巨萬但事實上無關緊要的風雅之物。
可殷玄正四人清楚,現在若是跟奸詐如同狐狸般的小澤佐木談條件,不拿出一些國寶級的東西,是根本不可能談得下來的。隻是殷玄正四人都還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要他們為了一己之安危,將家中的國寶交予入侵華夏的日本人,他們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
因此,殷玄正四人也隻能困居沈陽,整日嗟歎,就這樣,呆了差不多有將近半年的時間。而現在我手上這本筆記的前半本,就是在這段時間裏寫成的。想必也是我爺爺之前一直忙碌,偶爾偷得浮生半日閑,這才有時間將往事一一記述。
困局沈陽期間,殷玄正也策劃了幾次出逃,但卻都一一失敗。一方麵是因為自己勢單力薄,另外一方麵,則是因為日本人的防守,實在是太過嚴密。
半年的時間,足以讓南京國民政府和九大家族的人反應過來,可國民政府的態度當時還十分曖昧,自然不願意為了幾個普通工作人員而與日本人交惡。九大家族的人雖然心中十分焦慮,但他們控製的幾個軍閥,距離東北都太遠了,根本不可能插得上手。而且派出去的特務也都是突破不了日本人的防線,最終隻能是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九大家族的人,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半年裏,過得最快活的,恐怕就是對事態根本一無所知的川崎真紀。對他而言,能夠與殷玄正這樣的古文物大家探討學術方麵的知識,就是人生最大的幸事,他自然是樂在其中,三天兩頭去拜訪殷玄正。殷玄正礙於麵子,也隻能強忍下心頭煩躁,強自應付著——畢竟,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可是,半年的時間,即使再怎麼沉穩的獵手,這個時候,恐怕也要失去耐心。
陰險狡詐的小澤佐木,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露出了鋒銳的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