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狗血的劇情你也相信,你他媽的是傻逼嗎!?”
雲局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晰與明亮,一掃之前不堪的醉態。此時的他,身上顯露出一種勢比雄山的氣度,一字一頓地,將剛剛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他惡狠狠地盯著我的眼睛,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直接看穿我的內心。他緊緊地攥著我的衣領,把臉湊到我麵前,近得我能夠輕易地感受到他呼吸之中的熱力,幾乎都能分辨出來,他今天晚上總共喝下去了多少瓶烈性朗姆酒。
雲局想要看穿我的心思,但他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我,因為他的話,腦海之中,早已經是一團漿糊。
不知道他有沒有能夠確定我到底是不是個傻逼,總之將這個姿態保持了三分鍾之後,見我臉上依然是一片呆滯沒有任何反應,他終於是失望至極地鬆開了我的衣領,再次一屁股癱坐在酒瓶堆裏。雲局顫抖著雙手一陣摸索,不知道又從哪兒摸出了一瓶朗姆酒,擰開瓶塞,給自己狠狠地灌了一口。
放下酒瓶,他又從懷裏摸出兩根煙,放在嘴上點著之後,將其中一根塞進了我嘴裏。淡黃色的煙嘴中溢出了濃鬱的煙氣,在我猝不及防之間,嗆得我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哎,小子,別這樣!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打擊很大,可是那本筆記,確實是假的。”雲局噴出一縷薄薄的煙霧,目光突然深邃了起來,幽幽地感歎道,“看開點吧,誰年輕的時候,沒有被漂亮小妞戲耍過呢!?”
我忍不住苦笑了兩聲,雲局技法笨拙的安慰語言,停在我耳朵裏,就像是嘲諷一般刺痛。
見我似乎不怎麼吃這套,雲局換了一個語氣,正兒八經地解釋道:“殷家回到北京之後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能夠重新回歸九大家族。你也看到了,殷悅那個小妮子,用血晶藥劑換取了陸家的同意,用青銅印璽換取了趙家的同意,這兩樣東西的價值你不知道?還是你覺得許家的招牌就要比陸家和趙家的招牌低賤?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她為什麼篤信你會答應,她有沒有為了爭取你,對你做過什麼?”
這時,在煙草的刺激下,我終於是緩緩地回過神來。
聽著雲局開導性的解釋,我的心裏卻不由地泛起了一絲苦澀。
雖然我很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但是除此之外,卻已經沒有其他的可能。如果那本日記上記載的事情是真的的話,殷家絕對不可能會想要殺我。而張嵐畢竟是公眾人物,他的死訊應該很快就會傳出來。如果他是枉死,是被冤枉的,殷家自然也不可能善罷甘休。因此,雲局沒有必要在這種很容易確定的事情上欺騙我。基本上可以確信的是,殷家確實是這場殺局的幕後黑手。
現在的我,已經懶得去想殷家為什麼要殺我——我曾經對殷家付出過一定程度的信任,但是對於這份信任,最後得到的回報,卻是毫不留情的殺戮。這讓我有些接受不了,內心空空蕩蕩的,悵然若失。
我長長地吸了一口煙,苦笑著歎道:“我也想過,可是……”
“可是日記裏麵記載的這個故事實在是太合情合理了是不是?殷家許家才應該是正義的化身,其他的七大家都是一些庸庸碌碌的蠢人,或者是利欲熏心的瘋子?這樣的故事,是不是最符合你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雲局笑著接過我的話,然後他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又繼續開口說道,“那是因為你知道的東西太少了——現實世界裏發生的故事,永遠要比小說之中複雜得多,也操蛋的多。”
聽到這話,我不禁低下了頭,在心裏苦澀地笑了幾聲。
我知道的東西太少了,這能怪我麼?我的家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任何關於自家家世的信息。我對自己所屬的姓氏,根本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至於九大家族的事情,還是跟著趙敏去巫王遺跡探險,才一點兒一點兒得知的。
過去的往事像是披著一層厚重的簾布佇立在我的眼前,沒有人給我任何指引,我隻能憑著自己的感覺去摸摸看,自然容易像盲人摸象那樣謬誤叢生。
雲局似乎意識到了我的情緒,笑了笑,岔開了話題:“你知道,一個家族的傳承,有多難嗎?”
聽到這個問題,我卻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傳承這兩個字,一直是中國文化之中最為神聖的幾個詞彙之一,甚至被認為是中國文化最根本的精神之一。無數光輝燦爛的精神文化代代相承,曆久彌新,這才成就了無與倫比的中華文明——但是與令人驕傲的文化傳承相比,中國數千年以來無數家族的傳承曆史,卻是中國人最為沉痛的痛腳之一。
以皇族為代表,萬古無一的始皇帝嬴政當年一統江山,定鼎天下,幻想嬴家的統治可以千秋萬代傳承下去,萬世永昌,但最終的結果卻是二世而亡,令人扼腕。自此之後,這片土地上的統治者們似乎是被種上了一個掙脫不開的魔咒,曆朝曆代的皇族,無一不是這片廣袤神州上最為尊貴的種姓,可卻沒有哪一家能夠熬過百年歲月的侵蝕,最後隻能在曆史的長河之中化作一抔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