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蘅走在隊尾,半張臉埋在紅圍巾裏,和同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幾句天。
“……那個語法我沒怎麼搞懂,你覺得難嗎,小蘅,小蘅?”
徐蘅連忙回過頭:“什麼?”
同學順著徐蘅的方向看過去,問道:“你要買首飾嗎?”
“不買,”徐蘅拽了拽背包的肩帶,把臉往圍巾裏又埋了埋,“走吧。”
徐蘅一整晚都沒吃什麼東西,幾塊沙拉在碟子裏撥過來撥過去,直到最後都沒下肚,同學跟他搭話他也是心不在焉的,他看了看時間,抱歉地說道:“我今天有點不舒服,你們吃,我先回去了。”
天越發冷,天氣預報說,估計再過一段時間,就要下雪了。
陳昂身份證上的生日特別好記,一月一日,元旦,一年伊始。徐蘅這幾天都在想要準備些什麼禮物,今天剛剛想到了一點頭緒。
徐蘅不由得在剛才路過的那家首飾店門外駐足,陳昂已經不在裏麵了,裏麵好多情侶,看起來像在挑戒指,門口的銷售見他站著發愣,問道:“先生需要點什麼嗎?”
徐蘅連忙搖頭,往家裏走。
他晚上沒怎麼吃,寥寥幾塊下肚的食物卻梗在胃裏,沉甸甸的難受。徐蘅回到家把包一扔,空調打開,胡亂衝洗一下,穿著背心褲衩就鑽到被窩裏,換了好幾個姿勢都不舒服,最後是蜷縮著,抱枕頂著胃的位置,好像舒服一些。
他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不住地回想剛才看到的,陳昂和那個女生站在一起的樣子。
他能看出兩人臉上表情的疏離和客氣,他沒有那麼傻,不會懷疑陳昂腳踏兩船,但他知道,陳昂和她站在一起的樣子很舒服很養眼,那才是世人眼中該有的樣子,那也是符合陳昂的家庭和工作的最好選項。
是家裏安排的相親嗎,陳昂是雙性戀嗎,如果不是的話,那他就是欺騙女生的感情,騙婚,如果是的話,那個女生就是他的退路。
一段感情中如果有了退路,那麼就不再熱烈而純粹了。
但他又有什麼好說的呢,他們甚至沒有正經地互相告白,真正地在一起。
徐蘅越想越覺得難受,情緒一直燒到胃裏,心砰砰地跳著,以一種讓人煩躁的節奏,讓人不得安生。
外麵傳來有人開門的響聲,然後是浴室的水聲,一具仍然帶著濕氣的健碩軀體鑽進了徐蘅的被窩裏,從背後摟住他,小聲地問道:“睡了嗎?不舒服?”
滴答、滴答、滴答——
徐蘅突然覺得委屈極了,在黑暗中翻身埋到陳昂的懷裏,聲音模糊不清:“難受。”
陳昂手腳並用地把他裹住,手揉他的後腦勺和耳朵:“哪裏難受?”
滴答、滴答、滴答——
徐蘅:“胃,胃難受。”
陳昂要起身:“有沒有胃藥?”
徐蘅抱住他:“不用吃藥,就一點點難受。”
陳昂:“那我給你揉揉。”
滴答、滴答、滴答——
徐蘅背對著陳昂窩在他懷裏,陳昂手橫在他腰上,溫暖幹燥的手掌掀起徐蘅的衣服下擺,放在他胃的位置,輕輕地打著轉揉。
徐蘅的一點眼淚順著眼角流下去,沒入到枕頭裏,了無痕跡。
滴答、滴答、滴答——
虛空中仿佛傳來了鍾表滴答滴答的聲音,那是倒計時,等到數字倒數到零,炸彈就會爆炸,“轟”的一聲,所有的溫存和熱烈都會被夷為平地,隻留下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