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正屋裏,朱氏和錢氏一左一右坐在雕花圈椅裏,當中的高腳朱漆小幾上放著瓜子、花生和點心。
錢氏端著天青色的細瓷茶盅,上麵繪著的纏枝蓮花,色彩豔麗脈絡分明,碧綠的茶湯熱氣騰騰,一縷茶香悠悠傳來。
“她嫂子,快嚐嚐這點心。”朱氏殷勤的將點心推至她麵前。
“嬸子甭這麼客氣,剛吃了飯不餓。”錢氏如坐針氈。
“欸,你客氣個什麼!”朱氏佯裝生氣,硬是將盤子推到她麵前:“咱們林家和盧家幾代人的交情了,你還這麼見外。”
錢氏見推脫不過,隻得放下茶盅隨意撚起一塊,小口小口的吃著,以緩解心裏的不安。
朱氏素有吝嗇之名,就連自己的兒孫都大方不起來,今日如此客氣必有蹊蹺。
錢氏心裏明鏡一般,她怕鐵定了心要把玉珠許給小虎,這樣一來她愈發坐立難安。
一旁的玉珠,忙將她茶盅裏的水蓄滿:“嫂子,小虎哥今晚就要去鎮上了嗎?”
朱氏一慌,差點噎住了,立刻以袖掩麵輕咳幾聲。
林寶珠貼心的在她背上輕拍著:“嫂子,這點心有點幹,你慢慢吃。”
錢氏勉強露出一絲笑意:“讓嬸子和珠兒見笑了。”
“別這麼見外。”見錢氏按耐不動,朱氏早已不耐煩,索性單刀直入的問道:“她嫂子,你今天去找正安家的,可是為了小虎的婚事。”
錢氏已將點心吃完,正準備喝口茶壓一壓,聽得這話手一滯,茶水險些撒了。
複又將茶盅放在桌子上,錢氏盤桓片刻歎了口氣:“哎,這話說來話長!我相公給他在鎮上說了一門親,這姑娘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家裏還經營著皮毛鋪子。關鍵家裏就那麼一個獨女,日子過得甚是滋潤。誰知這孩子長情,念著雪兒姑娘的好,怎麼也不肯答應。我這當娘的無法,隻得腆著一張老臉上門求娶,誰知被那丫頭拒絕了。”
朱氏的臉色瞬間大變,到嘴邊的話怎麼也開不了口。
人家有門好親事等著,絕不會因為該死的賤貨拒絕,就改變主意同意娶寶珠進門。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她斷斷沒想到,錢氏竟然不顧忌顏麵,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家兒子被林晴雪這個賤人拒絕。
林晴雪都看不上的人,自己若巴巴的貼上去,豈不是顯得寶珠不如那賤貨?
朱氏氣得恨恨說道:“嫂子,那個賤骨頭太不知好歹!小虎哥這樣的都看不上,她還想嫁什麼樣的?難不成想嫁縣太爺不成!”
林寶珠指手畫腳道:“這次回來後她的性子就變了,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嫂子你也無需和他計較。”
錢氏算是個精明人,朱氏母子素有惡名,大家對她們避之不及,她又怎會因為三言兩語就改變主意?這樣一來林晴雪拒親一事,倒也不覺得那麼尷尬了。
“對!也不知道是誰給她的膽量,讓她變得如此心高氣傲。”朱氏讚同道:“小虎是咱們林家寨數一數二的好孩子。她若連小虎都看不上眼,便是沒這個福分,再說就她家那條件,嫁妝都沒有一件,有人肯娶就是不錯的,哪裏容得了她挑三揀四!”
錢氏淡淡一笑:“嫁妝不嫁妝的,咱們倒不在意。小虎這孩子長情,又是一根筋的貨,咱們做爹娘的隻有由著他。”
見錢氏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朱氏也顧不得麵子了:“俗話說,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任由孩子們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