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閣在秋城的窩是一家客棧。
從掌櫃到店小二,都是百川閣的人。
這些人親眼見證平時牛氣哄哄的二閣主被一名梳著雙丫髻的女子,用一把好似銀蛇一般的軟劍追著挑。
二人從客棧大門口一路打到後院,繞過掩人耳目的破舊木門,穿過一排墨竹,進了閣主孟水藍的房間。
孟水藍的房間十分簡單,看起來甚至有幾分寒酸。屋裏除了一張床,一套桌椅,一隻衣櫃箱,一個洗漱盆之外,竟再無其它擺設。哦,桌子上還有一盞油燈、一隻粗陶的水杯,以及一個缺了一角的水壺。
而孟水藍就躺在那用幾根木頭搭建的簡易床上,身上還蓋著縫了兩塊補丁的灰藍色薄被。
他的麵色十分不好,竟呈現出青紫的顏色,看起來著實有些駭人,就像命不久矣的模樣。
孟天青一進屋裏,立刻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大口喘著氣。汗水,順著他的臉流淌而下,整個人就像剛從水裏鑽出來似的。最為恐怖的是,他那一身還算不錯的短打,竟然變成了碎布。隨著他的動作,露出一條條細白的嫩肉。
孟天青摸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隨手甩出一串晶瑩,氣喘籲籲地道:“我…… 我哥…… 我哥在這兒。”
一把軟劍從門口出現,抖得像條遊動的銀蛇。
孟天青一看那劍就絕得遍體生寒、汗毛直豎,他立刻從凳子上站起身,向牆邊靠了靠,帶著哀嚎的調調兒,求道:“別抖了行不?!”
唐佳人探出頭,咧嘴一笑,道:“抖習慣了,一會兒不抖,難受。”
孟天青一轉頭,將腦門頂在了牆麵上。
唐佳人抬腿跨進屋裏,問:“咋啦?要哭啊?”
孟天青鼻音頗重地橫道:“哭個球!”
唐佳人莞爾一笑,抖著軟劍向床邊走去,道:“瞧你哥這樣,確實時日無多。你找我來,是想現在送他去棺材裏躺躺,還是讓他回光返照,多蹦噠兩天?”
孟天青回頭,用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瞪了唐佳人一眼,道:“咱不是說好了嗎?”
唐佳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在床邊站定,垂眸看向氣若遊絲的孟水藍。
那把軟劍,就在孟水藍的麵前抖來抖去,聽聲音都覺得瘮得慌,就別提那劍鋒偶爾還會刮過孟水藍的鼻尖,留下一種似痛似養的感覺。總而言之,令人抓狂。
孟水藍額頭上的汗漫漫滲出,人也隨之緩緩睜開眼睛,一點點轉動眼睛,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將軟劍提高一點兒,對孟水藍露齒一笑,道:“醒啦?”
孟水藍虛弱地道:“能不能…… 把軟劍…… 拿走?”他一張嘴說話,竟露出兩隻細長的僵屍牙。
唐佳人問:“這是什麼?”一伸手,將那兩隻假牙從孟水藍的口中拔出。
為了效果逼真,孟水藍在黏假牙的時候下了一番功夫,被唐佳人如此粗魯地一拔,痛得嗷嗚一聲。
唐佳人看了看假牙,心裏明白孟水藍這是要嚇唬自己,卻沒嚇唬到。她將假呀扔到孟水藍的枕邊,裝出驚訝的表情,道:“呀!我聽你弟說,你要病死了,這咋還長出了狗牙啊?我聽說,唯有那些能幻化出人形的妖孽,在死之前,才會獻出現出原形。”向後退了一步,一抖手中軟劍,擺出駕駛,對孟天青道,“此人不是你哥,是一條狗精!待我用手中這把抖呀抖不停軟劍將他製服,你速速取來童子尿,逼他現出狗尾巴!”言罷,大喝一聲,就往床上衝。
孟水藍確實病了,卻沒到活不成的地步。他隻是躺著床上,越想越覺得不舒服。憑什麼他躺在這裏受罪,果樹開花卻陪著秋月白瞎溜達。這不行!
是的,孟水藍得到消息說,秋月白登上花船叫走了果樹開花。他拖著病歪歪的身體一陣折騰,想要先博得果樹開花的同情心,然後再嚇她一嚇。沒想到,自己差點兒被她嚇個半死。
孟水藍哪裏還敢繼續裝病?當即做起身,舉著手道:“誤會誤會!”
唐佳人將一把軟劍抖得密不透風,將孟水藍困在床上動彈不得。她道:“給個無懈可擊的解釋,否則殺無赦!”
孟水藍急道:“某就是孟水藍。好好好,算某怕你了。某確實病了,真經不起這種折騰。”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道:“你看我幹什麼?且去降妖伏魔!”
孟水藍聞聽此言,怒罵道:“孟天青,誰給你的膽子,剛對本閣主不敬?!”眼睛突然瞪了瞪,哈哈笑道,“你怎麼了?被狗攆了?”
孟天青眼珠子一轉,對唐佳人諂媚道:“他罵你是狗。”
孟水藍的臉色一變,忙道:“息怒息怒……收劍收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