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皇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笑著,然而句句都是機鋒暗藏,他將蓮華算做朝雲的人,說薔薇對蓮華忠心就是對朝雲忠心,釜底抽薪,一舉就讓韓太後沒了定薔薇罪的最大前提,韓太後臉色幾變,卻竟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雲皇又是笑說道:“母後不說話,可是同意了?既然母後同意了,那兒皇覺得今日也就沒有什麼再議的事情。兒皇不孝,防衛不周,讓母後受了驚,想必母後也是累了,不如就先行散朝歇息吧?”
韓太後牙根咬的死緊,然而話說到這個份上,再糾纏下去也是無益,隻好冷冷的哼了一聲,沉聲說道:“散了吧!”
說完話,當先起立,在一眾嬤嬤宮女的簇擁下走出大殿。
雲皇一直送她到殿門口,走回來的時候,吩咐群臣也都散了,經過流光身邊的時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用極快的速度低聲說道:“你瞞得我好!”
流光看到薔薇沒有被治罪,心口的一塊大石落了下來,此時聽到雲皇的話,神色不由一肅,有了幾分黯然,卻也隻能歉意的看了雲皇一眼,然後帶著薔薇蓮華一眾人等,躬身告辭。
雲皇先行回了自己冬天一直在住的東暖閣,還沒來得及坐下,就有宮女來傳召,說是太後有請。
雲皇眉目微動,垂目想了一下,淡聲說道:“前麵帶路。”
也沒有帶多餘的隨從,隻幾個小太監打著遮雪的傘蓋,跟著那小宮女一路到了廣寧宮。
見了韓太後問了安,流夜笑著說道:“母後才回宮中,不知如此急著傳召兒皇有何事吩咐?”
韓太後八風不動的安坐上位,將所有的下人都譴了出去,又端起旁邊的茶抿了一口,這才緩緩說道:“夜兒,娘今日和你不論君臣,隻說說娘兩個的體己話。”
雲皇心頭一熱,不由有些動容,他己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聽韓太後這樣叫過自己了。
他生下來就是太子,是朝雲未來的皇,韓太後一直對他要求甚嚴,鮮少有這樣慈愛的時候,他記憶中韓太後最後一次這樣叫他,似乎己經是十幾年以前的事情了。
身子微微往前坐了一點,雲皇恭敬的說道:“母親有什麼事情盡管對孩兒說,孩兒聆聽教誨。”
韓太後看到雲皇的反應,心下不由也有些黯然,再怎麼說,雲皇也是她的親生兒子,她懷胎十月生下他,他身上流著她的血,長著她的肉,都說母子連心,他們本該是這世間最親密的關係,可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竟己變的如此生疏了?
本來她隻是不滿流夜漸漸長大,許多事情都不順著自己的心意,而且手中握慣了權柄的人,突然間大權旁落帶來的反差也讓人難以接受,因此才會想要扶植那個野種皇子上位。
可是今日經曆這一場大變,親眼看到一片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忽然間讓她感到害怕,也感到厭倦。
人命微如草芥,就算自己掌了再大的權,百年之後,也不過是一抷黃土。
當看到三皇子流觴慘死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她的許多心都己經莫名其妙的淡了,如果不是她苦心孤詣的將這個孩子接到京都,也許他現在還無憂無慮的在江南某個小鎮生活,就算窮苦一點,拮據一點,也斷不會如此年紀,就遭此無妄之災。
這麼想著,韓太後的聲音不由更親密了幾分,她盯著流夜輕聲問道:“夜兒,你對逆賊冥烈臨走之時說的那句話怎麼想?”
流夜本以為韓太後真的是良心發現想要和他敘敘母子之情,怎料她開口就提及方才的事情,言下之意,竟似還是想要構陷流光似的。
心中一團熱火立時被冷水澆的幹幹淨淨,淡著聲音說道:“孩兒方才在大殿之上不是己經說了,那不過是逆匪誣蔑陷害之詞,根本信不得。”
韓太後一看流夜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對自己起了戒心,不由苦笑一下,聲音疲憊的說道:“夜兒,娘說這些話,也是為你的江山著想。你與靖王雖然感情甚好,可畢竟不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天家看似風光,但其中種種嚴苛殘忍之處,實在不足為外人道。尤其是這大位之爭,就算是父子兄弟,也可以翻臉不認。靖王最近功勞太大,聲名雀起,可謂是功高震主,外邦許多地方,都是隻知有靖王,不知有雲皇,縱然你兄弟情深,可是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韓太後一番話說的苦口婆心,雲皇的表情卻隻有更冷,平平板板的說道:“母後的教誨,兒皇都清楚了,不知母後以為此事當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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