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薔薇的語聲輕柔和緩,像是安撫小孩子一般:“你看,你說的我都做到了,我沒有死,沒有受傷,也沒有逃走,有了這些,還有什麼不夠呢?所以現在聽我的話,放他們走,好不好?”

流光又是抿了抿嘴唇,卻沒有說話。

薔薇輕輕的舒了口氣,轉頭對著宋雨前說道:“宋公子,看在你是師兄的朋友的份上,這一次我不會為難你,帶著你的人走吧,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這裏!”

“誰要你的憐憫!”一直抱著祝紫英的韋淑寧突然抬起頭,雙目血紅的嘶吼。師尊一共收了五個徒弟,四師姐祝紫英與她年齡相近,與她的交情也是最好,方才見到她遇險,更是不顧性命的擋在了她的身前。

可是僅僅片刻之間,那個活生生,會對著她笑,包容她,愛惜她的師姐,就變成了手中一具軟綿綿的屍體,這讓她怎麼接受的了?

胸中的悲痛憤怒無可發瀉,猛的撿起地上的半截斷劍,厲聲吼道:“妖女,我要你給我師姐配陪葬!”

身形閃動,瘋虎一般撲了上來。

流光眸中一暗,方才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的暴戾之感瞬間上湧,薔薇要他不殺,他可以不殺,可若是對方找死,他也沒有理由不成全!

“不得胡來!”知道流光殺機暗動,在韋淑寧衝過身邊的一刹那,宋雨前出手如電,緊緊扼住了她的手腕!

“放開我!”韋淑寧拚命掙紮,對著宋雨前嘶聲大吼。

“韋淑寧,師尊命我全權負責此間事宜,你連師尊的命令也想違抗麼?”宋雨前罕見的發了怒,對著韋淑寧怒聲喝問。

“我……”韋淑寧還要掙動,但在聽到師尊二字的一瞬間,動作猛的僵硬了下來,嘴唇緊緊的抿在一起,臉上的不甘連隱藏都不屑,但終於卻隻是目光怨毒的盯著薔薇,惡狠狠的說道:“慕容薔薇,我記住你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要你血債血償!”

她不去反思是自己的魯莽害死了祝紫英,也不找真正下手的流光報仇,卻執著的將所有的帳都算在了薔薇的頭上。

隻因在她的心裏,若不是薔薇,流光不會咄咄逼人,宋雨前不會甘願自斷一臂,自己不會被迫以她的性命相威脅,祝紫英也根本就不會死。

所有的事情歸根結底,都這這個女子的錯。

更何況,她還拿走了宋雨前的心!

無論從哪一點來看,她都必須要死!

薔薇先是一愕,既而輕輕一笑,淡聲說道:“我怕我等不到。”

薔薇自知時日無多,說這句話,無非是自嘲而已,然而聽在韋淑寧的耳朵裏,卻是赤果果的藐視,認為她根本沒有能力拿走薔薇的命。

狠狠的瞪了薔薇一眼,韋淑寧一句話也不說,用力甩開宋雨前的手,轉身抱起祝紫英的屍體,頭也不回的沒入山道之中。

宋雨前看到流光並沒有追擊的意思,知道他是默認了薔薇的決定。

對著流光微微一拱手,輕聲說道:“今日之事,實非得己,在下也不求靖王原諒,隻是若有幸與靖王有再見之日,在下保證,絕不再以一絲一毫機心詭詐,欺瞞靖王!”

“哼!”流光冷冷發出一個鼻音,不屑的轉過了頭。

宋雨前無奈輕笑一下,卻也並不在意。

轉過身,沒有絲毫戒心的將後背留給流光,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又轉回來,對著薔薇用一種說不出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態度說道:“薔薇姑娘,如果你肯來銀翼,我定會助你拿到慕容家徽,這件事情,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一粒石子猛的破空而至,直襲宋雨前麵門,與石子同時傳到的,還有流光惱怒的低吼:“滾,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宋雨前身形幾搖,避過流光踢來的石子,忽然發出一陣爽朗的長笑,再不回頭,揚長而去。

該種的因己經種下,至於能結出什麼樣的果,那就要看上天的造化了。

看著宋雨前的身影終於消失在視線中,冥烈忽然一巴掌拍上流光的肩頭,不客氣的說道:“人都走了,還裝?”

流光轉頭怒瞪,身體卻仿佛連冥烈那輕飄飄的一巴掌都承受不住,驀的向一邊軟倒。

“流光!”薔薇急叫,慌忙用力撐起了他的身體,手下意識的扶在他的手臂上,突然感覺一陣粘濕,低頭一瞧,才發現流光的左臂衣袖幾乎己經快被鮮血浸透,直到此時,兀自向下不住的滴淌著血水。

險境求存,實力固然重要,可有的時候,心智,毅力,忍耐,卻是比實力更為重要的事情。

在毫無防備之下被宋雨前和祝紫英偷襲得手,又遇到兩人的合力夾擊,流光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早就己經撐不住。

可越是撐不住的時候,就越是要撐住,因為隻有他撐住了,他的敵人,才會撐不住。

此消彼長,敵進我退,在這種時候,任何一個微小的疏忽,都有可能是致命的傷害。

所以流光明明己經身體受創,卻不僅不流露出分毫弱相,反而激起全身功力,佯攻祝紫英,誘敵深入,然後全力一掌,重創宋雨前。

至於看到薔薇受脅,更是幾乎本能出擊,絲毫也想不到自己有傷在身的事情。

此等情緒,雖能激發潛力,卻也最傷身體。

及至祝紫英身死,事情塵埃落定,卻仍是不能有絲毫放鬆,敵方畢竟還有一個韋淑寧,她的武功或許還不夠高,可終究是生力軍,如果不能以氣勢逼住他們,孰勝孰敗,殊難預料。

這些事情說來簡單,可當是時,精準的判斷,強大的實力,過人的智計,還有無人可比的毅力與忍耐,缺一不可。

流光的身體,幾乎己是全靠一口氣撐著,所以等到宋雨前走遠,危機解除,他才會連冥烈輕輕的一掌都承受不住。

扶著流光坐在地上,用力撕開他左肩的衣服,隻看到血水由某一點中不斷漫溢而出,連傷口的樣子都看不清。

薔薇心中一陣揪痛,流了這麼多的血,該傷的有多嚴重,可是,他卻能一直撐了這麼久。

動作利落的檢查了傷口,還好,雖然那一劍幾乎將流光的肩頭貫穿,卻因為被冥烈和流光雙重幹擾,失了準頭,倉促刺入,並沒有傷到筋骨。

“冥烈,止血藥!”薔薇頭也不回,極自然的向冥烈伸手,似是篤定他身上一定有這類藥物,而流光的傷口這麼大,若是不先止血,就是流血都能流掉他半條命去。

在江湖上混的人,身上自然會有點常備的藥物,冥烈身份尊貴,帶的藥更是非同凡響。聽話的伸手掏出一個小瓶遞給薔薇,冥烈苦哈哈的說道:“小薔薇,你冥烈哥哥可是飛星閣的閣主耶~”

薔薇接藥的手一頓,卻是決定自動忽略這句話,徑直打開瓶子,將藥敷在流光的傷口上,然後從自己袍擺上撕下一塊,幹脆利落的將傷口處包紮妥當。

所有的醫術之中,她最擅長的就是處理外傷,這一來是拜蒼牙那個不省心的小家夥所賜,二來,也實在是因為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