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把子”有自己的規矩,不能販賣鴉片、不能販賣人口、不能開妓院勾欄,除了這三不能以外,還有五條是要求注意的:偷富不偷貧,仗勢不欺人,手足不相殘,尊老也愛幼,斬草要鋤根。“老刀把子”雖然算不上綠林道,綠林道的規矩卻是要遵守的,隻是因為他們“斬草要鋤根”這一條,許多的土匪響馬都對“老刀把子”敬而遠之,輕易不會得罪“老刀把子”的人,官麵上的人更是怕得要死。好在“老刀把子”的人特別規矩,所以這樣的事情很少發生,因為“老刀把子”手下二三百號弟兄都知道,犯了規矩就會被“老黑”請到老營“喝酒”。

“老黑”其實長得一點也不黑,不僅不黑,他的皮膚還挺白淨,他的黑在手上、臉上、心裏。曾經有個弟兄犯了規矩,貪了“老刀把子”的錢,帶著槍跑了,“老黑”硬是把他請回來,當著大夥兒開了膛,從此沒有多少人敢造次破例。幾乎所有的人都不太願意和“老黑”打上交道,“老黑”有時候也很頭疼,不過還是有人能和他搞好關係,“瘋子”和阿浪就是其中的兩個年輕人。

“瘋子”是楊鋒的綽號,“瘋子”平常一點也不瘋,隻有在練武和“幹活兒”的時候會瘋,所以他在這批新人裏麵出類拔粹。楊鋒長得非常的普通,非常的一般,他是那種混在人群裏就找不到特點的人。

“老黑”的雙槍非常厲害,以前他隻服氣幾位老大和“一槍準兒”,如今他發現,“瘋子”的槍法已經和自己不相上下。“瘋子”對槍支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別管長短家夥,幾天下來,他就研究的差不多了,拆得開,攏得上,打的準。憑“老黑”的直覺,楊鋒是天生的槍手,現在他還年輕,如果加以時日,他就會成為不折不扣的神槍手。神槍手分為兩種,一種用眼睛瞄準,三點成一線,大拇指與食指 合力擊發,規規矩矩,一點兒馬虎不得,這種方式能打得很準,缺點是無法迅速捕捉目標, 必須要構成瞄準線後才能擊發,這種神槍手,真殺實砍就不行了。另一種神槍手是憑感覺打,不下死力氣練,什麼槍口掛磚呀,空槍練瞄準呀,沒用,神槍手是用子彈喂出來的。打得多了,感覺就有了,眼到手就到,抬槍就有,彈彈咬肉,而“瘋子”就是這一種。

“老黑”現在怎麼教“瘋子”:白天不練晚上練,步下不練馬上練;死的不打活的打,明的不打暗的打。別說很多年輕人吃驚,就是一些老人對“瘋子”的槍法如此精進也感到意外。“把子”不太喜歡“瘋子”,“老黑”知道,那是因為“把子”總覺得楊鋒的殺氣太重。

和“瘋子”的普通比起來,姚朗是個漂亮的小夥子。阿浪就是姚朗,白淨的臉膛,有神的眼睛,處處透著精明強幹,因為長期和泥鰍叔跑江湖,在為人處事上比其他的新人要明白開通的多。刀子和把子都喜歡阿浪,原因很簡單:阿浪這種人心眼兒活,回來事兒,尤其是他那一張整日裏笑嘻嘻的臉讓人覺得親切,隻是長期和泥鰍叔在江湖上混,身上有點兒油氣。刀子的飛刀和“把子”的快槍早讓他學光了,就差手裏的家夥什兒沒讓他弄跑了,可是即便如此,阿浪一回來,還是有事沒事的往他們那兒跑動。

平常這哥倆兒不怎麼在一起,今天卻是個例外。

刀子、把子、泥鰍、釘子、一槍準兒這些老家夥聚在了一起,他們各自的手下人當然也就見麵了。

順發客棧是奉天城一個不起眼的小車店,卻是“老刀把子”在奉天城的耳目。三天以前順發客棧就掛出了包店十天的牌子,為的就是今天。

“瘋子”可沒有時間聽他們講些什麼“長春縣萬寶山”啦、“日本人開槍打死中國人”啦、“日本人又要鬧事”啦等等,他現在隻關心手裏的槍。

這是“老黑”的一支大肚插梭二十響,也叫長苗兒、大鏡麵。“老黑”說過,隻有德國造的才有鷹徽,這把槍上就有,說明這支槍是德國原裝的。別看隻有七八成新,燒藍還是不錯的,膠把、線抓、通天檔,就是準星被磨了。

“瘋子”用一顆子彈把槍拆開,各個零件仔仔細細的搽摸了一邊,然後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之後,兩隻手迅速的抓起部件組合,“咦?槍管哪兒去了?”“瘋子”再伸手就摸到了一把刀子,“瘋子”的手指一動,左手就打出一記快拳。“我就知道你得打我,我在這兒哪!”阿浪笑著,把槍管仍過來。“瘋子”還是不睜眼,利索的合好槍。“二哥,別光顧著槍,喝兩杯去!”阿浪接著說,瘋子睜開眼睛:“老六一會過來,等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