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潑天大的禍事,起因僅僅是某人吃了壺相當沒有來由的飛醋?
方彧也是無力透了。
他把睿平從澡桶裏抱了出來,妥妥當當擦幹,又上好藥,這才塞進被子裏去。
“那什麼……”
做好這一切,他期期艾艾地發問:“你到底要不要殺我啊?”
“你……”
睿平一愕,忍不住笑了:“你會這麼問,到底是因為我在你心裏太過不分是非、草菅人命,還是你當真覺得我並沒有做錯?”
“天潢貴胄……”
方彧抬頭看屋頂:“總歸是有些特權的吧,也有些……不怎麼把人命當人命。”
“他們也許是。”
睿平輕輕道:“不過在我心裏總還要講個是非公道的,誰也沒有權利,無緣無故就妄斷別人的生死。”
是以他不服上輩子元隆帝對他所做的裁決。
是以他複生一回,心心念念要把那一切都報複回來。
又的確,太子並不適合那個位置,真要由著他走上那個位置,從此更加唯我獨尊,這天下還不知要有多少無辜枉死的人。
至於他先前心心念念想要方彧死於非命,那是因為不想讓方彧繼續助紂為虐。
前世太子做了那許多惡事,最終卻能脫身事外,除去元隆帝的護持,那個方彧居功至偉。
可以說,如果是那個方彧的話,死上十回都不無辜!
但眼下這個方彧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總之如果隻是因為那件事的話,我並沒有任何資格懲罰你,更遑論取你性命。因為……”
睿平輕輕垂下了眼睫:“這不過是我咎由自取。”
方彧看他鴉色的眼睫那麼輕輕顫動著,不知怎的,心弦似就被撥動了一下。
他吞了吞口水:“那什麼,判我個防衛過當還是不冤的。”
隻是逃跑,那並沒有什麼,可他反過來把人上了,這罪過就大了。
尤其是他還把人折騰得那麼慘!
想到先前睿平那處血肉模糊、狼狽不堪的樣子,他心裏頭的歉疚一陣一陣的往上翻,再想到他軟弱無力地任由自己抱進抱出澡桶的樣子,更生出了不少的憐惜。
他輕輕幫睿平攏了攏被子:“現在我們還是別說這個了吧,趁著還有些時間,你趕緊睡。”
一想到第二天睿平還要這個樣子去上朝,他不由蹙了眉,小心建議說:“明天你是不是就別上朝了?遞個條子到宮裏去告個假——就算擔個‘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名聲,總還是把傷養好更要緊。”
“本來也不必去的。”
睿平略略尷尬,低聲道:“東平、南水的排水工程已經批下,別的事我暫時都不必再管,隻要專心籌備這件事就好。而這些,隻在工部就可以完成……本來我昨天就應該開始著手的。”
結果被那件事給耽誤了麼?
所以這究竟是多深的執念啊,讓一個憂國憂民的工作狂連刻不容緩的本職工作都拋下了!
想到這個,方彧的心情不由有些微妙,同時也不是不尷尬的。
“那什麼……”
他急促地打斷了睿平的話:“其實也不必一定要到工部去吧,你之前不是在家裏處理過事情麼,橫豎咱們王府跟工部也不太遠,你讓他們有什麼事都往這裏回好了。”
微微頓了頓,他又補充說:“有很多東西是我要用的,本來也要送到王府裏來。”
睿平抬眼看他,有點想問——你有沒有注意到先前說了個家?
或許在方彧心裏,早就把靜王府當家了,是自己敏感多疑,才畏相敬如賓這個詞如虎,過分解讀成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