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素本就是雷厲風行的人,她的一生本就是金戈鐵馬的一生……當這樣的女人,這樣的一生被晏君卿這樣清傲的聲音悼念出來的時候,不但百官俯首,百姓歸順,就連夜絳洛也有些心潮澎湃。
“阿醉。”她心裏翻江倒海,瞪著一雙水波粼粼的大眼睛,對夜醉壁說:“如果有一天我的事跡也能被他這樣念出,該有多好啊。”
夜醉壁貼身不離的桐木扇抵在唇上,笑得簡直就是一個搖曳生姿:“阿姐,你和母皇不同。母皇是一代霸主,就算駕崩也能被萬人敬仰。”
“那我呢!”小狗狗似得眼神瞅著夜醉壁,她覺得自己將來的成就未必會比母皇小啊。
“你呀……相爺將來會怎麼念呢?”夜醉壁笑得越發溫柔:“啊,我猜,他肯定是說,南晉帝國第二位女帝夜絳洛,生來白癡,偶爾抽風,品行不端,拈花惹草。之所以能當上皇帝,那完全是因為實在找不到第二個人來做了。不得人心,朝臣側目,而且……一輩子沒都被封公主……阿姐,算起來你也是第一個當了足足十七年長皇女的人呢。”
“……阿醉,其實這些話,你可以委婉點的。”她憂傷地看看夜空,無語望天。
就在夜醉壁忙著打擊未來女帝,未來女帝忙著暗自委屈的時候,晏君卿已經把悼文念完。他走下高台,雙手高舉明黃的悼文,對正東方的雲陵方向折腰一拜——接著,有禮官與護靈大臣運送棺槨,離開帝都前往雲陵。
由於夜絳洛膝蓋腫的和饅頭一樣大,腦門上也有包子大小的血塊,她抓住晏君卿,一把鼻涕一把淚告訴他自己絕對不會走回皇宮。
晏君卿冷著臉,在她隻差沒當眾把褲子卷起來,給他看看她多麼淒慘時,終於大發慈悲,讓她坐軟轎回去。
天蒙蒙亮時,夜絳洛才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回了朝凰宮。出來迎接她的是差點被她殺掉的小太監和宮婢,二話不說,夜絳洛直著眼睛喊了一聲:“床!”
然後,“咚”一聲倒地不起。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一左一右,把被相爺折磨慘了的夜絳洛拖回床上。
對晏君卿來說,腹黑一詞是沒有下限的,當然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放過這朵欠抽的女子。
刑罰的最高境界不是虐身,而是虐心。
當夜絳洛的身體受到摧殘後,緊接著來的就是心靈上……第二天一早,夜絳洛還沒有起床時,晏君卿已經站在朝凰殿門口上。
“救命啊!救命啊!”
不帶這樣的,昨天晚上,不!確切的說是今天早上她才睡下,為什麼馬上就要起床啊,她還沒恢複戰鬥力呢好嗎!
“殿下,相爺已經等了一刻鍾,你再不起床的話……”小太監看著躲在床裏麵,死死咬著被子不鬆口的夜絳洛,小小聲地勸告她:“你再不起床的話,相爺可能會生氣,殿下,惹相爺生氣的話你會更慘。”
她現在已經很慘了好嗎!
夜絳洛對“晏君卿”這三個字過敏!就怕他會在想辦法來折磨她,就算再怎麼不舍心愛的床鋪,她也硬咬著牙爬來起來。
雙腳一沾地,她差點直接跪了——兩腿膝蓋又青又紫,腫得足足有碗口那麼大,每走一步都鑽心的疼。
一想到門口的晏君卿,夜絳洛也顧不得疼了,用最快速度打理好自己,往朝凰宮書房的椅子上一坐,等著晏君卿來。
片刻後,書房的門被推開,一角白裳飄落進眼底。夜絳洛抬眸朝他看去,隻見他周身白緞長衣,腰帶是瑩瑩幽紫的冰紗綾,衣襟袖袍都繡著清雅雲紋,行走之間,衣帶飄逸,廣袖曳地。
“臣,參見殿下。”他聲音素雅,略帶清華,有細細的竹韻感。
夜絳洛兩手捧著臉頰,手臂抵在案幾上,一副看傻眼的樣子——應該說,她確實看傻眼了。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驚心動魄的男人,美極,且這般端正清冽。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殿下?”他見她不說話,又喚了一遍。
老天爺生出了晏君卿這樣的男人,就是打算讓天底下所有女人抓狂的吧,恩,到底怎麼做她才能把他弄到手呢……
“殿下!”他瞥見她對著自己傻笑的樣子,清傲的眉尖陡然一蹙。
“啊——”她果然回過神來,“相爺你說什麼?”
“……”晏君卿被她一臉茫然的樣子打敗了,他深吸一口氣,緩聲道:“臣今天來,是要與陛下商議登基大典上需要特別邀約和注意的人。”
“這樣啊……”夜絳洛接收了記憶,明白他的意思,當下痛快地點點頭,“相爺的意思呢,本宮想聽相爺的意思。”
“是,殿下。”他把手裏的奏本呈上去,待她翻開第一頁時,徐徐道:“殿下登基是大事,除了六部禦司外,四大世家的家主也會來帝都朝賀。藍家本就是殿下的父族,雖然藍家久居東洲,不輕易露麵,但這次藍家會派家主親自恭賀陛下。”
“自從我父君藍清讓過世,藍家人就沒有再出現過,這麼多年了,本宮還以為他們打算脫離皇室呢。”夜絳洛的手指緩緩拂過走本上“藍清初”三個字,唇角勾起的一抹笑,饒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