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正南沒把話說完,但俞蒼蒼明白,他這是要說當年蘇家原打算把蘇湘跟祁令揚湊成一對的事。
兜兜轉轉三年,沒想到又牽扯上了,也真是冤孽。
俞蒼蒼笑了下說道:“這不是沒成嘛。”
她吃了一勺粥,再接著道:“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好比有個賣假貨的古董商,原本要去坑另一個冤大頭的,但是我比那個冤大頭更有錢有勢一些,這個古董商為了賣更高的價錢就把我給坑了,那我從此以後就要仇視那個沒我有錢有勢的冤大頭嗎?”
“沒這個必要的,是不是?”
“想開點嘛”
俞蒼蒼軟軟的語調,就像那化骨綿掌似的,能把男人一身骨頭給化軟了。桌子底下,她的腳輕輕的蹭著傅正南的小腿,一雙勾魂眼放著電討好的笑。
傅正南歎了口氣:“你啊,什麼事情到你嘴裏,都能說出好聽的來。”
他終於露出整晚以來的第一個笑,低頭喝了一口綿軟的米粥。
不過人怎麼能跟東西比,買到假貨,大不了丟了,可是這人
傅正南在心底又是愁悶的歎了一口氣。他抬起頭來,說道:“說歸說,你好好的把公司做好了,可別亂來。”
俞蒼蒼嬌笑著說道:“我是你一手培養的,我做事,你還能不放心嗎?”
站在陽台,俞蒼蒼手裏拿著一杯咖啡,看著樓下的轎車揚長而去,唇角一彎,眼角露出一抹冷笑來。
三十年結婚紀念日?
她還真是要謝謝那位傅太太,讓那位不可一世的夫人顏麵掃地,傅正南連紀念日都不想過了,從宴會上就直接到了她這兒。
偌大的書房內,微風吹拂著白色的紗窗,陽光透過那一層薄紗,明明窗外春意盎然,蘇湘看到的,卻是一片令人透不過氣的死寂。
一個男人背對著她站在陽台,他抽著煙,白色的煙霧彌漫在空氣裏,也不知道他抽了多少的煙,連書房內都滿是煙味。
他的背影微彎,好像背上壓了一座山,灰白的鬢角添了許多的滄桑,愁悶的側臉看上去讓人更覺壓抑。
屋子裏響起了女人細細的抽泣聲:“不要,求你不要這麼做”
女人走上前,扯住男人的手臂搖晃哀求,那煙頭的火光也在陽光下晃動。
“她已經過得這麼痛苦了,你這麼做,是把她往地獄裏送啊傅家那種人家,是不會接受她的,求你了,不要啊”
男人用力的抽了一口煙,煙頭的火星閃了閃,一把甩開了女人,女人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
他暴怒道:“我養了她二十年,現在蘇家就要垮了,難道她就不該出一份力嗎!”
“不管怎麼樣,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就不能放棄!”
男人泛紅的眼,看向了蘇湘。
蘇湘木然的看著男人的臉,記憶裏,他對她幾乎就沒有和顏悅色的時候。
他把她關在這所別墅內,是他不能被外人所看到的恥辱。
這時,女人磕到的疼痛爬了起來,揪住男人的衣角,對著他跪了下來,眼淚從她的眼眶裏滾落下來,蜿蜒到了下巴,最後滴落在地上跌碎:“明東,求你了”
男人看到她跪下,眼睛狠狠的震了下:“沈煙,你”
“求你了,不要,嗯?”
女人搖著腦袋,更多的淚水湧出了眼眶,男人深深的擰緊了眉,深吸了口氣道:“可你知道嗎?如果沒有人替我們償還那些債務,蘇家就要完了”
“完了你明白這是什麼後果嗎?”
女人點了點頭,露出一抹淒婉的笑道:“就算是下黃泉,我陪著你就是了,可是蘇湘”
她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蘇湘,又看向男人:“放過她吧”
畫麵又一轉。
蘇湘看著樓下兩具相隔不遠的屍體,鮮血從他們的身上不斷的湧出來,彌漫了她整個世界。
紅色黏稠的血紅色
遠處,警車呼嘯而來,得到了訊息的各方媒體也蜂擁而來,她的安全堡壘,從這一天轟然倒塌
蘇湘身體猛地一震,睜開了眼,身體還在不住的顫抖著。
眼前的血紅色慢慢的消退,是一片清涼的綠色。
“你醒了?”秦舟走過來看了看蘇湘,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你再不醒來的話,我就準備把你送醫院了。”
“你發了一天一夜的高燒,不過好在燒退下來了。”秦舟遞給她一杯溫開水,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蘇湘握著水杯,看了看四周,秦舟知道她有疑問,說道:“這是我家,前天晚上我回家的時候,路上突然就冒出個人來,沒有想到那個人就是你。”
他是個醫生,其次才是個心理醫生,所以發燒這種事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問題。
秦舟笑了下:“不過沒事,你是精神過於緊繃才會昏厥過去。”
蘇湘抿了抿嘴,幹涸的嘴唇已經起皮了,她喝了一口水,幹渴的喉嚨舒服了些。
秦舟看著她,說道:“你為什麼會一個人半夜走在馬路上?”
蘇湘高燒不退,昏迷不醒,並不隻是簡單的著涼,而是心裏憋著什麼讓她很痛苦的事情,秦舟作為一個心理醫生,看她的微表情就知道。
蘇湘垂下了眼眸,手指忽的攥緊了手裏的杯子,秦舟看了她一眼,站起來往房間外走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兩支手機。
一支是碎屏的,一支是完好的,他把手機遞給蘇湘說道:“你的手機摔壞了,我沒辦法聯係你的家人。你用我的手機給他報個平安吧,他應該急壞了。”
蘇湘垂著眼,看著那兩支手機,最後隻拿了自己的那一支。
秦舟看了看她:“跟他吵架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跟我聊一聊,你知道,我在開解人心情這方麵,做得還不錯。”
蘇湘抬眸看了他一眼,手指動了動,卻又安靜了下來。
有些事,就算心裏再難受,不可對人言。
她無法告訴別人,她有個怎樣的家,又有著怎樣的夫家,她有名有姓,卻不能告訴別人,她是什麼人
蘇湘抬手把水喝完了,擠了個笑出來。
——我沒事,隻是出了點事而已。
為了防止秦舟追問,她轉移開了話題。
——對了,為什麼這段時間都沒有在學校看到你?
秦舟知道她不想說她的事,便道:“這段時間我在涼城處理一些事情,前天才剛回來。”
誰知道回來的路上,就遇上了失魂落魄的她。
他看了一眼蘇湘,另外,也算是理清一些事吧。
在知道她是已婚以後,他承認他心裏難受了一陣子,所以當上麵指派他去涼城做事時,他便答應去了。
蘇湘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秦舟看著她,微微擰眉道:“不過我聽說,你也不在學校了教書了?”
蘇湘點了下頭。
——出了些事,暫時不回學校教書了。
她的手指慢慢的摩挲著手機碎裂的屏幕,秦舟看她心事重重,輕歎了口氣。
明明放不下。
他再次的開口道:“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