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十月中旬,四季如夏的南市依然炎熱無比。
天花板上的吊扇轉個不停,發出呼啦的聲響。略顯破舊的教室內,淩茵還在埋頭奮筆疾書。
她穿著藍白色校服,戴一副與臉型完全不搭的黑框眼睛,厚重的框架幾乎遮住她的半張臉,額上蓋著厚而黑的齊劉海,好看的鵝蛋臉生生被截成三半,晶亮的眼睛也被遮得黯淡無光,整個人看起來沉悶而呆板。
她坐在倒數第三排,能清楚聽到隔壁班傳來的吵鬧聲。
“大小王一對炸!”
“我靠!智障啊你!這是八十分又不是鬥地主,哪有什麼王炸!”
“哎呀我去!傻逼了。再來!”
……
除此之外,還有‘砰砰砰’的球體撞牆聲,桌椅碰撞聲……
她停下筆,回頭瞪了身後的黑板幾秒,又轉回來,繼續寫。
——完全無法集中精神做題。
她的脾氣向來溫和,很少與人置氣,以往不管什麼時候都能心平氣和,但此時——十幾年的好脾氣快被磨光了。
過了一會兒,隔壁的吵鬧聲裏加入了歌聲,教室裏用來放英語聽力的錄音機轉個不停——
“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杆上多嘴,你說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覺……”
又是這首歌。
周傑倫的《七裏香》。
她已經被迫聽了整整一周,能將歌詞倒背如流。
“東哥,到點了。”隔壁忽然傳來一聲叫喊。
‘東哥’指陸邵東,隔壁班的流氓大佬,是個軍二代,南城一中鼎鼎有名的校霸,翹課、打架、遲到、早退樣樣不漏。
日天日地,橫行校園,一副天上地下老子最大的做派,連校長都拿他沒辦法。
一周前,她被他喊去隔壁班教室——
“老師讓我向你學習,所以從今以後,我們一起學習。”
陸邵東所謂的‘一起學習’,就是現在這種狀況——他們在隔壁吵,她在這邊學。
淩茵抬手看了看表,九點整。
確實‘到點了’。
一陣腳步聲後,隔壁徹底安靜下來。
淩茵背上早已收拾好的書包,關燈鎖門。
自從被大佬‘特別關照’後,她的放學時間就從下午六點變成了晚上九點。
·
回家太晚的後遺症就是,第二天早起沒精神。
淩茵踩著上課鈴聲進教室,頭昏腦脹,嗬欠連天,一閉上眼就仿佛能看見周公向她招手。
“又沒睡好?”同桌王嘉琳問。
王嘉琳跟淩茵一樣是插班生,不過她是從普通版轉進來重點班,淩茵是從外校轉過來。兩個新加入陌生集體的女生,很快便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她自然也知道淩茵被陸邵東強迫‘一起學習’的事。
淩茵捂住嘴打個大大的哈欠,點頭,然後打開文具盒,取出一隻筆,翻開課本,挺背端坐,準備上課。
王嘉琳不禁在心裏暗暗佩服,淩茵是她見過最溫柔又最有毅力的人。無論遇上什麼事,都不急不惱。無論身心多疲憊,都能專心致誌。
認識淩茵後,語文奇差的她也明白了什麼叫做‘外柔內剛’。
明明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一個人,身上卻散發著一種讓人安心的氣質,仿佛有她在的地方,連空氣都變得溫柔起來。
王嘉琳覺得這樣的氣質,自己一輩子也學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