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淩絕慢慢地斟著酒:“文修祿預言了月盈石上的文字,這讓父皇對他更加深信不疑。這樣一來,父皇就會再次相信‘煞星’之說,斷然不會再信任鳳家和你。他不會允許你回到寧南郡重掌兵權,更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無條件信任鳳大將軍。”
酒杯滿了,他又為鳳凝煙斟滿一杯,舉杯道:“所以隻有讓父皇不再信文修祿,你才能離開京城,鳳家也才能安然無恙。”
鳳凝煙的手一顫,呆呆地道:“是啊……皇上生性多疑,隻要懷疑我和父親,肯定不會放心鳳家再手握十萬重兵,成為皇權的威脅,恐怕還會禁止我離京……我竟忘了這一點,還是你想得周到……”
她沒想到沈淩絕嘴上沒提,心裏竟為她考慮了那麼多。
而她,卻從來沒有為他考慮過一絲一毫,隻想過要快點回寧南郡,快點結束這虛假的婚姻……
她明知道他注定要身陷於奪嫡陰謀中,受到太子和沈幽篁的腹背夾攻,可是她竟然從來沒有想過,要助他一臂之力。
她以為,不用鳳家兵力協助任何一位皇子奪嫡,就是避免參與黨爭,就是正直坦蕩、忠君愛國,就能保鳳家世代忠良之名譽……
鳳凝煙,糊塗啊!
沈淩絕前世今生如何對你?你卻隻想明哲保身!真是隻白眼狼!
沈淩絕微微一笑,舉起酒杯,無比灑脫地道:“因為本王明白,隻有南疆的戰場,才是你展開雙翼、實現抱負的天地。王妃這麼快就能回娘家,值得幹一杯吧?”
看著他故作輕鬆的笑容,鳳凝煙心裏猛地一陣刺痛,不禁緊握酒杯。
“我……”她心情複雜地看著他,把杯中酒一仰而盡,狠狠擦拭了一下嘴角:“鳳凝煙有個疑問,實在忍不住,或許大逆不道,但此刻沒有他人,求殿下解惑。”
沈淩絕見她突然神情凝重嚴肅,不禁也坐直了身子。
“什麼疑惑?”
鳳凝煙凝望著他,低聲道:“太子沈荻殘暴成性,剛愎自用,不擇手段,非明君之選。承王沈幽篁狠毒陰險,助紂為虐;六皇子羽蘇年幼,純善寬和,軟弱妥協。四位皇子中,隻有殿下智謀超群,仁德兼備,有治世之才、興國之能。我不明白,為何殿下默默無聞,甘於將江山皇權拱手讓給沈荻?”
沈淩絕愕然,沉默地轉身,憑欄遠望,許久才答:“你可知本王的母妃是為何而死?”
鳳凝煙對此還是有些耳聞的。
“當年殿下的外祖父杜相國因扶持幼帝,在朝中勢力太大,被人揭發他專權謀逆。皇上下旨查抄相國府,殺杜相國,相國府親眷全都流放苦寒之地,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敏貴妃因為求情喊冤,被打入冷宮,這才悲憤自盡……”
沈淩絕點了點頭:“不錯,史官也是如此記載。但外祖父行刑前,親口對母妃和我說:不必鳴冤,不必查案,杜氏一脈輔佐兩朝帝王,根係太深,隻有本相一死,你父皇才能安邦定國。絕兒不要記仇,更不要奪嫡,皇上不會虧待你們母子。”
鳳凝煙斷然沒想到,相國杜世珍竟然有如此豁達的胸襟。
“所謂粉身碎骨、死而後已,正是如此。”
這一刻,鳳凝煙仿佛看見了自己的父親。
盡管前世父親戰死沙場時,她沒能見到父親一麵,但她知道,父親若是見了她,肯定也會說出和杜相國一樣的話,對鳳家世代的忠貞,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