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流韶點了點頭。
鳳凝煙撐不住身體,一把按在旁邊的茶幾上,呆呆地看著地上的沙礫,心神就像天空中飄散的硝煙一樣,飄回了她熟悉的南雍關。
她仿佛看見寧南軍和鳳字旗在烈火中倒下,代之以南疆的旗幟……
“鳳姑娘!”
昏迷之時,她聽見一聲聲急切的呼喚,可是她渾身卻乏力得動彈不得,腦子裏隻有血腥的戰場,和被敵軍肆意殺戮的寧南軍悲慘的叫聲……
她的額頭滾燙,身上卻冰涼,如此昏迷不醒,不知不覺已過去了三個時辰。
深夜裏,段流韶並未移駕去別處休息,也沒有另外為鳳凝煙安排住處,而是坐在床邊,靜靜守著她,親手料理喂藥喂湯水這些瑣事。
天快亮的時候,鳳凝煙終於恢複了意識,當她睜開眼睛時,卻看見段流韶坐在床邊椅子裏,用手肘撐著頭打瞌睡。
而一旁的丫鬟更慘,困得東擺西晃,搖搖欲倒。
鳳凝煙看著段流韶身旁的藥碗和粥碗,這才明白,這個南疆太子竟然照顧了她一夜。
但是一想到兩國的敵對立場,想起南雍關,她心裏剛剛生出的一絲感激之意,就立刻被仇恨所代替。
她輕手輕腳起身,望著疲憊困倦的段流韶,揚起手掌,狠狠劈向段流韶的後腦勺……
打暈了段流韶和兩名丫鬟,將三人綁住,嘴裏又塞了布條,她這才趁著陰暗的天色,溜出了中軍帳。
鳳凝煙常居軍中,對軍營中的重點巡邏位置自然也了如指掌,何況那些隻懂得外家功夫、半點輕功都沒有的普通士兵,腳步聲和呼吸聲都比較粗重,也瞞不過她的耳朵。
她輕車熟路地繞過了巡邏的兵士,溜出了南疆軍大營。
等她從遠處一人高的草叢裏直起身,隻見南疆軍大營仍然燈火通明,沒人發現她逃走,更沒人發現段流韶被綁在他自己的中軍帳裏。
南疆軍駐紮的地方離南雍關不遠,鳳凝煙輕喘著氣,強撐著還有些虛弱的身體,走了沒多久,就望見了遠處隱隱約約的高大城牆。
盡管還隔著很遠,卻已經能望見,城牆之上,往日高高飄揚在城頭的寧南軍旗幟和鳳字旗已經消失不見,隻有南疆軍的旗幟,在獵獵招展,殘酷地宣告著南雍關陷落的事實。
南雍關,真的失守了,段流韶沒有騙她。
到了此時,鳳凝煙再也不能欺騙自己,她望著遠處那黑黝黝的城牆,忽然感到眼眶一熱,心髒一陣絞痛,不由得跌坐在地,緊緊捂住胸口。
一陣風從南雍關的方向吹來,風裏似乎還帶著鮮血和硝煙的氣息。
堅守了這麼久的南雍關,卻還是陷落在了她鳳凝煙的手中……
鳳凝煙坐在大樹旁滿是根係的泥地上,愣愣的望著遠處的城牆,不敢深想司馬獨、廖光文他們如今的情況,更不知如何對鳳威交代。
她發著呆,根本沒有察覺到,在她背後,一名南疆軍巡邏散兵也半蹲在草叢中,握緊了腰間的彎刀,無聲無息地慢慢靠近著她。
隨著距離縮小,那人手裏彎刀已有一半出鞘,雪亮的寒芒在草叢中一閃而過。
但就在此時,忽然一陣寒風掠過,吹得齊腰深的長草紛紛搖曳起來,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