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懷玉豎耳傾聽,頓時露出驚恐之色:“不是從我們軍營裏傳來的,是從北邊。”
沒錯,這曲子是從寧南軍的方向傳來的。
一開始,仿佛隻有一人在吹奏,後來南雍關其他的方向也傳來這種曲子,仿佛有無數人開始合奏。
風,飄忽不定,所以樂聲在風中飄忽來去,到最後根本難以分辨是來自外部,還是南疆軍自己人在吹奏。
四麵楚歌,這就是鳳凝煙的援軍。
因那葉柏苦是南疆國土生土長的苗人,懂得南疆的音樂,所以沈淩絕說服了他,讓他教士兵們吹奏南疆的樂曲。
幫助寧南軍打退南疆軍,葉柏苦固然有所顧慮,但一想到這樣能讓雙方傷亡減到最低,他立刻欣然同意了。
現在,每一個南疆軍的士兵都聽見了這如泣如訴的曲聲,這令他們想起了家中的父母妻兒,想起了故土。
先前那些被鳳凝煙放回來的俘虜們,聽見故鄉的曲子,情不自禁地想起鳳凝煙在山穀中對他們說過的那一番話。
——因為段流韶的野心,葬送了成千上萬南疆士兵的性命!你們是他的子民,他卻不曾愛民如子,而把你們當成侵略的工具!
——如今死在山穀中那些人,他們的家人還在等他們回家!家中的老弱婦孺有什麼錯,段流韶憑什麼讓他們經曆生離死別的悲痛,從此無依無靠?
這些曾經視死如歸的兵士們,手中的兵器嘩啦啦地掉落在地,捂著臉嗚咽著。
“為什麼我們在家裏好好的,要突然出來打仗?”
“我們根本不可能敵得過寧南軍十萬鐵騎,每一次勝利都是用兄弟們的屍體堆起來的!”
“天亮之後,我們還能不能回去?我娘子就要臨盆,我隻想見我兒子一麵而已啊……”
思鄉和反戰的情緒,一瞬之間在南疆軍五萬將士中間瘋狂蔓延!
將士們紛紛丟盔卸甲,集結在城樓下高聲喊著:“求太子殿下休戰!帶我們回家!帶我們回家!”
城樓上,段流韶聽著一浪高過一浪的呼聲,看著亂作一團的軍營,一步步地後退著。
桑懷玉垂眸看著這些渴望生存、渴望與家人團聚的螻蟻般的士兵們,他的心也不禁動搖了。
“鎮壓……鎮壓這些作亂的人!他們惑亂軍心,就地斬殺!”
段流韶終於恢複了一點清醒理智,立刻握著碎月刀下令。
蔣崇明等人卻緩緩跪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萬萬不可……作亂者至少有五六千人,若是鎮壓,就是自相殘殺啊,這會比一首思鄉之曲更能挫敗我軍的士氣。”
“桑軍師!”段流韶無措地看著桑懷玉。
桑懷玉回頭看著段流韶,眉頭緊鎖:“太子殿下,鳳凝煙放回那批俘虜,原來早就預謀今天的事了……軍心不齊,我們的五萬兵力,明天交戰,恐怕連他們五千人的戰鬥力都比不上。”
“那怎麼辦!”段流韶怒火中燒,他備戰數日,隻為一雪前恥,現在眼看天就快亮了,他的人卻臨陣退縮,這仗還怎麼打?
桑懷玉也愁眉不展,在廳中來回踱步。
“要是真刀真槍的來,本太子就跟他們一決生死!可如今,那鳳凝煙竟然想出‘四麵楚歌’這種攻心之計,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