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暴室中,燈火如豆,隻能照亮周圍很小的一點範圍。
那些燈火觸不到的角落,便如幽冥鬼蜮,時不時還有或尖銳或無力的尖叫呻吟,沿著細長的過道,傳遍整個司正房地牢。
姚司正對徐尚宮的審問並不順利。
一來,徐尚宮丁點都不畏懼這位昔日下屬,哪怕成了狼狽的階下囚,目光還帶著高高在上的鄙夷,姚司正的恫嚇絲毫震懾不到她。
二來,徐尚宮上了年紀,年老體衰,還剛剛生過一場病,姚司正答應鳳凝煙留著她的命,對她用刑都要思量思量再思量,根本放不開手腳來審問。
姚司正隻覺得自己比徐尚宮還累,叫下屬搬了把椅子,坐在徐尚宮牢房門口,循循善誘道:
“徐尚宮,本官再叫你一次尚宮大人。雖然你看不起本官,但是我們好歹也曾共事,你就聽本官一句勸吧。當初我們進宮來,是礙於生計迫不得已。在這吃人的深宮之中,無所不用其極的,不正是為了活下去嗎?你現在這樣,又是何苦?”
徐尚宮不為所動,眼皮子都沒掀起來一下的坐在跳蚤橫生的牢房內,卻宛如還坐在她六尚局的尚宮寶座上一般,那樣的愜意,那樣威嚴。姚司正覺得,不像是她在審徐尚宮,反而像身陷囹圄的是她,她在求徐尚宮一樣。
這樣的想法讓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繼續道:“尚宮大人,你如今已經失去了尚宮之位,隻是個老宮人罷了。太子妃仁慈,不讓本官對你用刑,想要留你一命,但是你要明白,太子妃願意饒過你,是在你願意交待清楚的前提下。若是你還要與太子妃對抗……她畢竟是太子妃,就算要了你的命,也沒有人會為了你指摘她半點。”
徐尚宮終於有了表情,臉上露出一點茫然,似乎這個時候才從數十載權勢頗大的尚宮夢中醒轉回來。
是啊,她已經不是尚宮了,就連貴妃都已經放棄她了,這宮中又還會有誰來救她呢?
姚司正看透她眼中的那一絲絕望,乘勝追擊道:
“尚宮大人經營這麼多年,想必積蓄也不少吧?太子妃仁善又有能耐,你若是好好看清楚眼下的形勢,托庇到太子妃麾下,等到太子登基,放恩出宮,你就能自由了。”
“到時候拿著銀錢,買婢女仆人侍奉,在從親戚裏過繼來幾個孝子賢孫,頤養天年,豈非是徐尚宮日夜期盼的事?可若是你咬緊牙關一意孤行,別說是放恩了,就算是大赦天下,太子妃也不會容許你的名字出現在赦免名冊上的!”
徐尚宮的身體猛然震了一下,知道姚司正說的都是實情。
隻是她久居上位,當了那麼多年體麵的徐尚宮,隻有別人對她屈服的,讓她屈服的沒有幾個。
尤其麵前這個對她口口聲聲“本官”、“本官”的人,還是以前她尤其看不上眼的家夥,這讓她更難拉下臉來討饒了。
姚司正看不出徐尚宮心底的糾結,但也明白“上趕著不是買賣”的道理。
雖然她在太子妃麵前立了軍令狀,要在宮門落鎖之前撬開徐尚宮的嘴巴,可是讓徐尚宮察覺到她的迫切,隻會增加審問的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