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清晨,雍和門外的護城河廣場上,正下著霏霏細雨。
羽蘇並沒有像上一次凱旋回來時那樣,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列前端。
翹首期盼的人們,一直等到一輛樸素而寬闊的馬車馳近,才看見推開馬車車門跳下的黑瘦少年。
羽蘇的眼睛裏全無半點神采,眼下黑色的淤青,顯示出他已經接連多日不曾合眼。
這風塵仆仆的車隊,和帝後二人及他們身後的華蓋、儀仗相比,顯得仿佛不在一個世界。
鳳凝煙明白,那馬車裏睡著渾身傷痕的莊思婕,對於羽蘇來說,一個不知道能不能再蘇醒的愛人,就已經等同於萬劫不複的地獄。
羽蘇跪叩在皇帝皇後的麵前,帝後爭相扶起他,舉目望去,帝後身畔是莊思婕的兄長、當今太傅莊篤行,還有太醫葉柏苦,七妹妹沈迎芷。
鳳凝煙由蘭珠扶著,快步走到了馬車前,踩著腳凳上去,就看見那馬車裏設了一張窄窄的床。
莊思婕身上穿著幹淨的白色中衣,蓋著薄薄的緞麵棉被,蒼白的臉毫無血色,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再沒有什麼能證明她還活著。
鳳凝煙眼眶不由一熱,歎息一聲:“多好的姑娘……”
“娘娘,”蘭珠忙小聲提醒,“咱出來的時候說好不激動的……”
這時,莊篤行也急切地走了過來,雖然沒有上車,但是車門是敞開的,他挨著車轅向前探身就能看見裏麵躺著的莊思婕。
羽蘇也走到了莊篤行身旁。
他每走一步都無比沉重,到了對方身旁,更是深深彎下腰,歉疚地躬身一拜。
“對不起,莊太傅,是我沈羽蘇沒能照顧好婕兒。”
莊篤行看著妹妹的樣子,隻見莊思婕的臉上、身上都是傷痕,但是在羽蘇的細心照料下,她的被褥、衣服,臉和手卻都很幹淨整潔,就連指甲也精心地修剪過,沒有半點汙垢,而且也用香脂保養得滋潤白皙。
莊篤行本就是刑訊高手,從這點蛛絲馬跡,他就仿佛能看見羽蘇一路上對莊思婕的細致入微。
若是心裏不是深愛,別說做到這些事,就連想,恐怕都想不到。
何況隊伍裏沒有丫鬟老媽子,那麼莊思婕的日常事情都是羽蘇在料理,可見二人之間的關係,已然是十分親近了。
莊篤行緩緩退到一旁,心裏一陣苦澀。
他可憐羽蘇用情至深,慶幸妹妹沒有愛錯人,但是他也知道,宣太妃已經打算給羽蘇另外選妃,怕隻怕壓力之下,羽蘇會心思動搖。
他退到一旁,才放低了聲音,對羽蘇說道:“瑄王殿下,這件事本不是你的錯,婕兒去找你,誰也沒料到會出這樣的事,你萬不可太過於鑽牛角年,怪責自己。”
“誰說不是我的錯!我若當初沒有去招惹她,她還能安安穩穩做她的六尚局女官,哪會有如此橫禍!?”
羽蘇聽著莊篤行竟然這麼說,更是難受自責。
莊篤行也知道羽蘇的脾氣,便順著他的話說道:“婕兒若是怪你,臣便怪你,可婕兒若是甘心情願,你也不負她,臣這個做哥哥的,便沒有二話。”
羽蘇抬起頭,感動地看著莊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