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也得不出結果,佑江蹙眉道:“那王,您打算怎麼應對?我們兩國兵力雖然不相上下,但是後臨比我們後燕富裕,如果戰爭的時間拖得太久,恐怕對我們不利。而且還有南嶽在背後虎視眈眈,我們恐怕……唉……”
燕拓默默聽著佑江的話,還拿起一旁的銀簪子,輕輕撥弄了一下燭火,似乎絲毫不把這場戰爭放在眼裏,那清冷的模樣,幾乎讓佑江以為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了。
佑江有些抓不準燕拓的意思了,躊躇著開口:“王……您到底有什麼打算?”
燕拓放下銀簪子,緩緩挑起眉梢,目光凝視著那燭火,徐徐道:“佑江,寡人問你,就算我們戰勝了後臨,接下來你可有把握戰勝南嶽?”
佑江表情一僵,眼神掙紮了片刻,還是要咬牙如實道:“回稟王,請治臣護國無力之罪!”
佑江雖然沒有正麵回答燕拓的問題,可這樣的語氣已經從側麵表達出來他的意思。
後燕對後臨,上次有一博的餘地,但是後燕對南嶽,必敗無疑!
燕拓自嘲一笑,淡淡道:“你何罪之有?如果這後燕之後誰改有罪……除了寡人還能有誰?寡人才是後燕真正的罪人,最大的罪人……”
燕拓的話好像一柄尖刀,狠狠刺入了佑江的心中,叫他疼痛難當。
“王上!”
佑江和燕拓也算是兒時一起長大的知己,就算是當年北燕破國的時候,燕拓都不曾如此狼狽過。
而現在還未開戰,燕拓就已經輸了個徹底。
這到底是因為他真的知道自己贏不了,還是因為他心中有些內疚呢?
燕拓搖了搖頭,抬眸看向了佑江,“我們贏了後臨,也贏不了南嶽,所以無論我們如何抵抗,都改寫不了後燕最終的命運,我們還需要用無數將領的鮮血,無數士兵的性命,無數百姓的幸福,來做這最後頑強抵抗嗎?”
燕拓的語氣十分的平和,沒有一絲的焦躁和憤怒在其中。
從破國之後到現在,第一次,佑江沒有從他的眼中看到暴戾,看到怨恨,看到憤怒,他的神情隻是十分的柔和,宛若一汪深不可見底的湖水。
“寡人知道你在想什麼,寡人不是自哀自憐,也不是自暴自棄,更加不是準備放棄抵抗,叫後燕的百姓們等死。寡人是作為一個君主,真真正正的思考,何為天下大家。是否寡人霸占著王座,就能夠讓百姓們安居樂業?是否寡人頑強抵抗到最後一個兵,就能夠挽回這些年的過錯?不……不是的……”
“王上……”
“對於燕皇朝的列祖列宗而言,我現在的這一番思考,毫無疑問是欺師滅祖、天理不容的。但是對於還活著的,並且渴望能夠繼續活下去的百姓而言,就是莫大的福音……”
佑江神情複雜至極,燕拓說的他都懂,但是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燕拓又該怎麼去麵對燕皇朝的列祖列宗?麵對先祖們的殷殷期盼?
一邊是百姓的幸福,一邊是皇室的尊嚴,一邊是無法改寫的戰局,一邊是注定破國的未來。
如果是以前的燕拓,他絕對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必然會選擇血戰到底。
但是現在,他不能再這樣自私地閉上自己的眼睛,蒙蔽自己的良心。
他的一喜一怒,都牽動著後燕無數的生靈。
而燕拓的靈魂,也處於一個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之中,備受煎熬。
“王上……”
佑江又一次開口,憂心忡忡。
燕拓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悠悠道:“你先下去吧……寡人自己再好好想一想……”
“王上,請小心您的龍體,過於憂慮對您的健康並沒有好處。”
“寡人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
佑江退出了大殿,燕拓卻始終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昏黃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彌漫出一股孤寂清冷的味道。
起風了。
夜風從北地而來,帶著一股獨屬於曠野的冷意,讓燕拓忍不住攏了攏自己的衣襟。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變成了這樣的孤家寡人了呢?
……
經過了長途跋涉,季舒容一行人終於回到了原本屬於大周的雲城駐地,因為時間緊迫,季舒容並不打算返回雲城。
隻是沒想到在駐地之中,一個不應該出現的人卻出現了。
而且,那臉色之黑,氣勢之駭人,就連季舒容看了,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止水,你怎麼在這裏?”
君無極眼神淡淡掃過了季舒容,有如精密的掃描機器一般,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放過。
確定季舒容真的沒有受傷之後,君無極挑起眉梢,語氣雖然輕緩,卻帶著一股駭人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