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風聲如昨,背後悉悉索索,勾雪峰不知在吃什麼,包裝袋捏出褶皺,揉出咯吱脆響,劣質甜香與防腐劑味道混合,蜇的邢燁渾身難受,他隻想離開這是非之地,不再多留一秒。
“怕我還是討厭我,”勾雪峰輕輕歎息,收起食物,向前挪動幾步,站在邢燁身邊,“沒想到吧,還有這麼一天,我會回來找你。”
“無所謂,”邢燁說,“我問你,為什麼刺激元嘉?”
“誰刺激他了,我苦哈哈吃了一天,想等你回來,和你說幾句話,”勾雪峰撥|弄指間塑膜,折出嗶啵輕響,“誰知道那麼大肚子了,還不在家歇著,出來拋頭露麵,我累了都沒看出他累。老邢你不行啊,自己這點事都搞不定,讓人家圍著你轉來轉去,一點都不心疼的?”
“和你有什麼關係,”邢燁眉峰緊鎖,“有話直說,別東拉西扯惹人厭煩。”
“剛剛遇到那麼多人,完全是計劃外的,沒想給你難堪,”勾雪峰說,“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會回頭,也沒抱著破鏡重圓的想法,說實話我不缺錢,台長在外頭養著小三小四小五,我們相安無事,別舞到我眼前就行,可他來回飛賭場就不能忍了,那可是共同財產,誰便宜他自己揮霍?我把他蹬了,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別待在我麵前礙眼。”
話音剛落,勾雪峰撕掉塑膜,狠狠咬一口沙琪瑪,在口中咀嚼不停,甜食掉落殘渣,咯吱咯吱作響,像一塊扯不掉撕不開的破布,被咬出數個牙印。
他想得到的都得到了。
名聲,權力,地位,財富,在電台混的風生水起,時不時客串角色,手裏盆滿缽滿,遊走在觥籌交錯中,被烈酒迷暈雙眼,被美|色浸泡軀殼,他被浪潮卷裹起來越升越高,可心裏的空洞越來越大,它像一個黑洞,將他吸|裹|進去,讓他難以填補,夜色沉墜黑暗降臨,他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落地窗嵌在二十層高的大廈上,他貼著玻璃向下|麵看,高樓鱗次櫛比,霓虹燈五彩繽紛,城市是個一戳擊破的肥皂泡,動一動便會泯滅成灰。
明明得到了一切,可並不快樂。
尋常的東西刺激不到神經,他買來更豪華的吊燈,更細密厚實的長絨地毯,更精致的玉器名畫,可空洞還是越來越大,晚上回家睡不著覺,白天醒來沒法清醒,陪伴十年的人感情淡了,熟悉的感覺沒法瞬間拔|出,邢燁不是個合格的陪伴者,對事業的追求近乎病態,可人心不是鐵做的,時間長了空缺感越來越強,特別在踹掉台長之後······那種落入旋渦的感覺,幾乎到達頂峰。
他打聽到邢燁現在的住址,實地考察一番,聯係上剛剛離職的楊興,在邢燁對麵開了家稱得上打擂台的店麵,他幾乎沒參與過粵陽情的經營,對餐飲類更是一竅不通,他下定決心過來,不為成名不為賺錢,就是想吸引邢燁注意,讓邢燁過來找他。
“沒必要看我像看仇人似的,和你在一起十年,你的時間寶貴,我的時間同樣重要,”勾雪峰笑笑,“現在想想,當時做的確實太過分了,我向你說聲對不起,我們可能更適合合夥做生意,不適合共同生活。但不管怎麼說,成年人的世界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我們握手言和怎樣?”
邢燁目視前方,麵無表情:“我不是來翻舊賬的,更不想再和你扯上關係,你願意做什麼,和我沒有關係,但不準再靠近元嘉,聽到沒有?”
勾雪峰像被刺了一針,麵頰肌肉緊|縮:“這是什麼意思,他是什麼金嬌玉貴的大少爺,還怕被我蜇到?哦,對啊,十年前就抱著個破包從你那跑出來,撞見我像撞見了鬼,當時我就該攔住他,砸爛那張臭臉,省得——”
後半句被卡在喉口,他成了隻被掐住脖子的鵪鶉,向後踉蹌幾步,重重撞在牆上,邢燁一手捏他脖子,另一手不知從哪撿塊方磚,冷淡搖晃兩下:“再多說一句屁話,門牙給你磕掉,再吠一聲試試?”
勾雪峰頓時噤聲。
他沒少看邢燁打架,知道這人火氣上來,天王老子都攔不住他,但在一起這麼多年,邢燁沒動過他一根指頭,這會隻是口不擇言說上兩句······
勾雪峰偏過頭去,下巴緊緊繃住,半張臉覆上青霾,眼底滿溢不甘。